「记得这首曲子吗?」白谨言问。
「记得。」她点头。
「他们几个今晚一直追著我问,什么时候才要把这半首曲子谱完。」
那么这首曲子果然未完成罗。她凝视他,十分好奇接下来的答案。
他却迟迟不开口,只是默默弹琴,不一会儿,当主旋律的节奏逐渐加快时,他的右手却也逐渐迟缓。
接著,琴音戛然而止。他停下动作,垂下头,红润的脸颊贴上冷凉的琴键。
罗恋辰不忍地望著他。
虽然他没说什么,也不像以前那样发脾气,可她明白他的挫败与失落,那种侵蚀骨髓的冷意,能轻易摧毁一个人的意志。
但他没被击倒,反而站起来了。
只是,这样的站立是多么寂然、多么苦涩--
「老师。」她沙哑地唤他一声,这一次,主动握住他的手。「你还好吧?」
「我很好。」他淡然地笑,带点醉意,却又清醒得可怕。「弹得不好也无所谓,至少我还能作曲。」
「老师还是弹得很好的,只是--」
「跟以前不能比了。」他涩声接口。
她没说话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凝睇他的眸莹莹然,有些发酸。
「我扶你回房睡觉吧。」
「嗯。」他没有拒绝,由著她撑起身子,慢慢走回他房里。
确定他安然躺落床榻后,她旋身正想离开,他却倏地抓住她的手,用力之大,流露出些许急切。
她回首。「什么事?」
白谨言不语,深沉的眸子直盯著她,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心一扯,看出了他藏得极深的寂寞与脆弱。
「我……想喝水。」他终於开口了,却是毫不相干的一句。
她柔柔一笑。「我知道。我正想去倒杯茶给老师,你喉咙一定很乾吧。」
一分钟后,她替他斟来一杯浓浓热茶,喂他喝下。「我以前听我妈说过绿茶可以解酒,不知道有没有效就是了。」
「谢谢。」喝完茶后,白谨言重新倒落床铺,左手搁上前额,眼眸半闭。
她应该离开了。望著他疲倦的神态,罗恋辰知道自己已没有理由继续留下。
「老师睡吧。」她一面说,一面替他解下领带。「好好休息,明天头才不会那么痛。」
白谨言睁开眼,看著她在自己胸前灵巧舞动的双手,嘴角缓缓一扬。「我一定会谱完那首曲子的,恋辰。」
「嗄?」突如其来的话语令罗恋辰一怔,握著领带的手僵在半空中。
「等你能弹出我的声音的时候。」他微笑,撩起一束她垂落肩旁的发把玩著,「那时候,我会为你谱完那首曲子。」
「意思是……那首曲子,老师要专门为我谱完吗?」
「嗯,我要把它送给你,因为是它把你带来我身边。」
「真的?」她不敢相信,一股酸意梗在喉头。
是特意为她谱的曲子呢,是白谨言要送给她的曲子!
透明的泪沾上羽睫,盈盈欲坠。
「怎么又哭了?」他叹息,伸手摘下泪珠。「我真的很怕你的眼泪啊。女孩子都这么爱哭吗?」
她摇摇头,唇角弯弯,笑了。
「又哭又笑,真搞不懂你。」白谨言倦然低语,半眯的眼与浓浊的呼吸,显示他快要睡著了。
她痴痴睇他,看著他眼睫完全掩落,忽然大起胆子躺落他身畔。深深一嗅他身上杂著酒气的体味,她心跳不禁乱了。
「老师,你喜欢维也纳吗?」她悄悄偎近他怀里。
而他也自然而然地展臂揽住她。
「嗯,那是最让我快乐、也最痛苦的地方。」他朦胧回应。
最快乐也最痛苦?
快乐她能想像,但……痛苦?是指那边的课程很重、压力很大吗?
想著,她不禁惶恐。「老师,以我的程度,真的能去维也纳吗?」
「当然。」
「可是--」
「你是我的弟子,总有一天要站上世界顶端的,对自己有信心一点。」
「我还是有点怕。」
白谨言转过头,拇指沿著她柔软的唇瓣抚过。「别怕,我会照顾你。」他微笑许诺,下颔抵住她头顶。
亲密的肢体接触教她醺然欲醉,一颗心怦怦然,全身发烫。
「去征服世界吧。恋辰。」
是她的错觉吗?她感觉他似乎轻轻吻了吻她的发。
那令她勇气倍增--
「嗯!」
回应她的,是沉重而规律的鼻息。
他居然睡著了?
罗恋辰哑然失笑,稍稍退离他,仰头凝望他酣睡的俊容。她专注地看著,明眸缓缓漾开连自己也末察觉的温柔。
征服世界啊。
有他的支持,她也许真能做得到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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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太天真了。
数个月后,当罗恋辰到了维也纳,白天在学校念书,同学们一个个部是从小就学习音乐的才子才女;晚上欣赏节目,表演者一个个都拥有绝佳的艺术细胞。她愈来愈惊慌地明白,站上国际舞台并非如自己想像那般容易。
她也许真有天分,也许真如白谨言所说是个钢琴奇才,但世上奇才何其多,绝不只有她一个。
她真的能站上世界的顶端吗?
想著,罗恋辰仰望清澄透彻的天空,长长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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弹琴说爱 第1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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