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杜撰个爱情故事吧?在南国的小城里发生与结束。
最后的下午,我在民俗园里照相。园中有桥,桥上有廊,令人想起一部叫做《廊桥遗梦》的电影,下着雨,白玫瑰花瓣似地溅着。
我奋力爬上大戏台,远远地,要选一张廊桥的远景。园中游人稀落,鸟儿啁啾,我举着镜头,忽然之间———
取景框里出现了一个凛然高大的身影。
我轻轻放下相机。
是真的,他就站在戏台下,磊然抱臂,悠闲地看着我。那是第一次,我看到他穿便装的样子,简洁T恤,淋得略湿,透明地贴在身上,露出他黧黑的臂膀。
他忽然出声,「 别跳。 」着地的一刹,我只觉踝间一阵剧痛,「 喔 」一声叫出来,疼得身子一歪。他一步抢上前扶住了我,让我靠坐在戏台前。
沈明石便在我面前跪下来,将我的脚举高,抱在怀里,上下摆动,又用力揉搓,「 疼吗?疼吗? 」他一声声问。
疼吗?疼吗?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。
他就在我面前一寸之地,头发短、黑,粗硬而茂密,像北方的青纱帐,抚过去微微地辣手,有芒在我的手心,分明是个骄傲的男人。
我叫他:「 沈明石。 」他应:「 嗯? 」我又叫:「 明石。 」他抬眼:「 什么? 」
是人生的掷地作金石声。
我一垂眼,便有泪,落在他的黑发上。
他的样子。他的样子。他的样子。
当我遇见他,在尖叫、惊恐、血与温柔之间,频频后退,跌入他的怀中,如同跌入不可测的幽谷。不得不遇见的,是他。他的脸孔,仿佛沙漠里的水晶玫瑰。
而我,是否终将只是他的歧路桃花?
我只噙着泪,看着他,一直笑一直笑,像心里有一眼泉,汩汩流淌,水泡活泼地迸裂,溅得一天一地都是笑。
这个男人是我的。
这眼前的一天一地都是我的。
雨就停了。又是热辣辣的大太阳。
旧街,两旁有纯朴的木房子。
阳光晒着,明石黝黑的肌肤有汗珠密凝。
这男人高大,坚挺,沉默如岩石。纵使赤手空拳,也像全身甲胄的青铜骑士。
他青铜一样的身体里,是否也有一颗柔软的心?
我被他轻轻握着的手禁不住扣紧了,指甲陷进他的掌心,该是镂了一弯浅浅的新月印痕吧,微泛血色。他只若无其事。
车水马龙,倒像洪荒,只我们两人,牵手而行。
我忽然道:「 我第一次见你,觉得你十分无情。 」
他微笑:「 见多了,自然麻木,这不是一个多情的职业。 」
「 那你看我呢?是什么样子? 」我追问。
他看我一眼,但笑不语。我轻轻曳他的手,「 说呀。 」
他笑道:「 傻乎乎,又凶巴巴。随时都像要和人打架,你打得过谁? 」我气得插他。
他忽然沉默少顷,「 我年轻的时候,也傻。你信不信,我第一次办案子,抓人,那家老母哭着抱住我的腿,我……想起我妈妈,心里一乱,给犯人上了手铐,居然不记得扣叉簧,他就逃跑了。 」
我大惊,「 还有这种事,后来呢? 」
「 又抓回来了。那以后,再没犯过这种错误。 」不胜遗憾。
谁不曾经傻乎乎呢?但生命本身便是最好的导师。
玩疯了一样,在中山路宵夜时,老友粉、牛杂粉、炒肉虫、猪肺汤……林林总总叫了一桌子。我拈起一块肉类研究半晌,看不出名目,就丢到他碗里去,十分娇纵任性。
他反正来什么就吃什么。
又喝凉茶。有一种叫王老吉的,喝得我简直龇牙咧嘴,「 什么叫自找苦吃。 」
卖凉茶的妇人笑得金牙灿烂。明石笑道:「 你看人家都笑话你。 」
我嗔他:「 那你喝。 」
他不打二话,接过碗去,一手撑腰,喝个精光。突然将碗底向我一照,身子一侧,孩子似的顽皮。我掩脸笑得不亦乐乎,忽然只觉掌心滚烫。
夜极深的时候,我们在邕江上最后一班游船上饮啤酒。闪闪的车灯,星子般游走,邕江大桥如银河般闪耀。
从此岸到彼岸之间,轮船缓缓掉头,正对着大江东去的方向。我忽然问:「 明石,如果这船…… 」
如果这船出了事,生死关头,你愿意与我偕沉吗?如果这船的对岸是桃源,我们是否可以将一切天堑穿越,自由地发生感情?如果这船自此开向大海,在七大洋间漂流,你会生生世世陪在我身边吗?
他一低头,避开了我所有的如果。
终于不得不回去。宾馆房间中幽黑,明石摸索到墙边,探寻开关,而我忽然攀住他:
「 明石,我喜欢你。 」
是酒?还是我心中积蓄的热?
我说:我喜欢他。
——赤裸裸的表白。仿佛阿Q对吴妈说:
「 我想和你困觉。 」多么无耻与天真。
但我没有第二种方式了。喜欢原是心里种下的树,在夏日微风里,努力地扬着一树绿叶,结满甘美葡萄。我自己栽的树,我自己酿的酒,我心甘情愿自己醉。
明石愕住。
我从不知道我可以这样大胆与放任,将自己贴紧他,极近极近,仿佛想让自己变成一根芒刺,以最痛的方式锲进他的身体。
立讯精密股价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
心碎之舞 第10章
CopyRight © 2020 本作品由非非小说阅读网提供,仅供试阅。如果您喜欢,请购买正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