骑在快马上的汉子个个套着俗称「爬山虎」的快靴,背着箭筒,身披同色袍服马褂;带头的那个甚至还戴着花翎宫帽,显见整支队伍来头不小。光看袍服,格沁知道那些都是慕朝阳的手下,隶属于皇帝的皇城禁卫军。
「这是第几批了?」孅孅探出螓首,目光远望。
「第七批了。」
格沁摇头苦笑。「可见这回他真是火大了,四面八方都没漏掉。只可惜统领很聪明,手下却全是笨蛋,想都没想到本贝勒爷驾的是头老骡。」
他表面上笑得得意,心底却着急。
真不知该说薛平真聪明,还是个笨蛋,为他张罗到这样的老骡,三天过去,他们还在京城附近打转。
莫怪他们会眼见着一批批追兵弃绝而去,也难怪那些禁卫军想都没想到,他们所要寻找的「猎物」还远远落在他们后方。
「别急。」孅孅看出他的心急,细声细气抚慰。「慢归慢,但至少牠还走着,迟早能带咱们到想去的地方--」
话还没说完,前方一个声重响,两人转头瞧见毙倒在雪地上的老骡。
死因不详,有可能是被一批批的快马吓破了胆,有可能是被冻坏了,但最大的可能,还是寿终正寝了。
两人在雪地上草草地埋葬了老骡,仅带着随身行囊,其他的都只能暂时扔下。
在雪地里行走,格沁一边在深雪里拔足,一边在心底骂惨了薛平。
什么至少能够再活十来年?连三天都还不到!
还说写了包票,包退包换,他们是「逃」出京城的,难不成还要抱着骡尸,上门去拆人招牌嚷着要换「货」吗?
这下可好,冰天雪地,前路茫茫,若再找不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,难保两人不会冻成冰柱。更惨的是,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,届时若真死了,怕连个墓碑都没有。
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没关系,但孅孅是个天真娇柔的女孩,身子骨必定较他孱弱,他真担心她会受不住,边想边愁、边愁边忧,他伸手将披着狐裘的孅孅揽近。
「孅孅,对不住。」
「格沁哥哥,你在说什么?」黑钻般的大眼抬高,坦然地注视他。
「我说,连累妳陪着我一块儿吃苦了!」
一边道歉,格沁想起了老骡子的惨痛教训,紧张地上下审视她。「孅孅,如果妳觉得冷、觉得累,走不动了,一定要告诉我。」
「我没事儿的,格沁哥哥。」
孅孅摇头,甚至还绽出了可爱的甜笑。「我很好,真的很好。」
「别逞强了,乖,再多披一件吧!」边说,他边将自个儿身上的狼氅脱下,硬是披到了她身上。
「别披这么多,好沈的……」孅孅心疼地盯着他。「倒是你,手冻得像冰条一样。」
「我没关系的,我是个男人。」
而男人,自该护妥了自己心爱的女子。他没将话说出,但她看见他的眼神,顿时懂了他的意思,是以乖乖披着,没再多反驳。
雪地上两人互拥踽行,不多时就已成了一对紧偎互搀的雪人了。
格沁身子发颤,俊瞳暗下。他知道自己或许该做出个痛苦却正确的决定了。
「孅,我在想……」
「想什么?」
「待会儿若有人经过,不管他是谁,咱们都先出声求援了吧!」
她讶然止步。「你不怕那是皇上派来抓咱们的人吗?」
「我不管了!」
格沁咬牙,心疼地将心上人拥紧。
「我不要害妳同那头笨骡子一般,无缘无故丧了命!」他懊悔自责。「怪我太莽撞,怪我本事不足却舍不下妳,又没能为妳早些去和皇上谈判,现在连累妳如此受苦,甚至可能枉送性命--」
「我不要,我不怕吃苦,我只要跟着你……」孅孅说得急,眼眶儿都红了。
「妳一心一意只想跟我,但现在,我都快让妳冻死了!」
「我不会死的,真的,你信我好不好?」她柔声安抚。
「妳听话,孅孅,我想好了,我们先回去和他们虚与委蛇、拖延时间,等我重新拟妥了计划,确定能够护得妳安妥后,咱们再逃。」
孅孅叹气,暗咬牙。「格沁哥哥,每回都是我听你的,就这一回,你依我好不好?闭上眼睛。」
「做什么?」他不懂。
「你别管嘛!」她软声央求。「闭上眼睛,不许偷看!快点儿嘛!」
虽然困惑,但他还是照办。他闭上眼睛,下一瞬感觉背心被拎高,身子轻了、脚下踏空。
格沁讶然张眼,看见自个儿被拎起翔飞,而在他背后揪着他衣裳的正是孅孅。
「哎呀!」孅孅咬唇,腾出一手遮他眼睛。「不是说好不许偷看的吗?!」
他没有回应,因为神识仍陷在震愕间。
拜托!一个人无缘无故飞上了天,谁能够忍得住不看?
「原来……」
格沁叹口长气,终于认清楚了事实。
「妳的本事比我还强。」且强上百倍。
他回想起小时候和慕朝阳一块儿练武功时,打混偷懒,实在有点窝囊。
皇上疼亲侄,找来武林高手教他武功,朝阳只是跟着学习;可末了,当朝阳练功练得惨呼呼时,他总是在旁窃笑对方是个大傻瓜,有懒可偷直须偷,有乐可玩放心玩,除非是个大傻瓜!
直至此时他才明了,原来真正的大傻瓜,并不是慕朝阳。
「其实这真算不得什么的!」她急急申辩,就怕他觉得没面子。
「孅孅,别再说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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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勒还不赖 第2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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