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想算,也无心算,他只知道他好想好想她,思念欲狂。
慕朝阳先领着孅孅走进了酒肆,继之孤身往后堂方向走去。
「小俩口自个儿把话说清楚,放心吧,我发誓,这一回绝不再偷听了。」
脚步声远去,孅孅咬紧唇瓣伫立在桌旁,目光先在紊乱的地面上扫了一圈,才将视线转到格沁身上。
「原来,这就是你这几天始终避不见面的原因?」
软软的嗓音混合着浓浓的伤心。
「原来,这就是那天你要我记住『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』两句话的原因?」
死寂了很久很久,格沁终于回神了。
他点头,不许自己改变既有的决定,即便在分隔了数日后,他早已清清楚楚地体认自己有多么爱她。
他可以为她去死,却不能够为了她叛君逆上。还有,她若跟了他,不但锦衣玉食不再,且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必须躲躲藏藏一生的逃犯--
他逼自己语气冷淡。「是的,就是为了这个原因。」
「为什么你不自个儿和我把话说清楚?」
「既然现在妳人来了……」
他试图放松僵掉了的俊容,试图像往日一般漫不经心地笑,却笑得暗自抽搐。「不也是一样吗?」
她悲伤地审视他,已无法从他的面容中瞧出任何端倪了。
「在回疆时,你亲近我,真的是别有目的吗?」
「还记得妳大哥曾经说过的话吗?」
格沁笑得浪荡不羁,心头却在淌着血。
「妳大哥曾说过我全身上下的骨头,没一根是有诚意的。放眼整个回疆,只有图尔思才是最了解我的人,他还让妳别太相信我,免得被我卖掉了都还不知道。」他的笑容愈显夸张。「是妳太傻,没听自个儿大哥的话,却要信一个不解真心为何物的浪荡王孙!」
「你对于我……」孅孅的嗓音既抖且颤。「真的从不曾动过心?」
他静静觑着她,瞳子冷淡。「基本上,我比较喜欢的是得费尽心思才能求得的女人,而不是……」
他逼自己残忍,以求减少她日后的痛苦。「那种自个儿送上门来给亲亲的。」
玉容惨澹无色,身子颤若秋风枯叶。
孅孅咬紧唇瓣,很想一巴掌向他掴去,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。
她的心好痛,痛彻入骨,那痛楚传到四肢百骸,她心底有个角落,正在慢慢地死去。
屋内一片死寂,好半晌后,她才能以仅存的力气,抬头看他。
「我不问过往,也不问当初你亲近我的目的,那些我都不在乎了,我只是来实践我的承诺。我曾说过,只要你开口,天上地下我都会去的,而现在……」音搦身颤。「你真的要我嫁给你们的皇上?」
雪落无声,好生安静,雪花不仅冰封了外头的世界,似乎也禁锢了这座酒肆。
格沁终于抬头,迎上了孅孅的视线,面无表情,他点了点头。
随着他的动作,黑钻般的瞳子在瞬间失去了所有亮彩。
孅孅也跟着呆滞地点头。
「好!你要我嫁我就嫁,你不用在这里喝闷酒,可以安心复命了!」
她转身开门冲出了屋子,脚步踉跄蹒跚。在即将失控、眼泪夺眶而出之前,她必须加快脚步--
雪花瞬间就掩没了那小小的白色身影。
独留格沁,失魂落魄,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,再也收不回视线。
第六章
夜深人静,哭音袅袅。
那伤悲的泣音若是在坊间,肯定让人生怜,但在皇宫深苑,妃嫔多得数不清的地方,半夜里听见女人哭是常有的事,是以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。
只是……
负责巡守这一区的禁卫军忍不住搔首。
这「回香宫」里据说住的是回疆来的贵客孅孅姑娘,明日宫中大宴正是为了她,听说是皇上要纳她做新妃,又不是要被人打入冷宫,真不懂她是在哭啥?
皇恩浩荡,有多少女人穷极一世都还索不到,瞧瞧那堆在屋里满山满谷的奇珍异宝,就知道皇上对她有多好,怎么还不满足呢?
摇头不解的禁卫军渐次走远,而那伏在枕间哭泣的人儿,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「没出息的丫头!做什么哭成这副德行?!」
一把粗哑老嗓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力,孅孅先是愕然回首,接着泪眼婆娑地扑进了一个立于雕栏碧门旁、短小精干的黑衣老人怀里。
「师父!」
虽是开心娇嚷,但那哭得太久的嗓音却仍是微哑的。她摇着那双枯瘦有劲的老手。「您收到徒儿的信了?」
「那当然!要不师父长年隐居在黄山之上,又怎会知道妳来了中原?」
肃冷着脸的黑衣老人是个情感内敛、固执倔气的长者,即使和这唯一的宝贝徒儿久别重逢,脸上却是一片冷静,径由着孅孅将他带至桌边坐定,再看着她恭恭敬敬奉上热茶。
孅孅暗想,幸好这一夜她早已支开了所有仆役丫鬟,想要独自伤心,否则她这独来独往、脾气有些别扭的师父,可是素来不见陌生人的。
与师父逍遥散人结缘是在她七岁的时候。那时,甫自中原到回疆行脚的逍遥散人,一见着孅孅就直夸她是块值得琢磨的璞玉,硬要孅孅拜他为师。
但他向来孤僻,不爱惹人注意,是以特别叮咛孅孅别告诉人,说他传了她功夫、会中原武学的事情。
师徒情缘一结七年,直至她十四岁,逍遥散人才离开回疆,而后一别至今。
两人虽分开了两年,但孅孅对于恩师的崇敬半点未曾稍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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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勒还不赖 第1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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