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说你这小子啊!也不晓得走什么运,娶到了想云这样贤慧灵巧又懂持家的好妻子,我家小子就没这福气!」
不擅交际的祝春风,依例没应声,擦个身便进屋去了。
里头的陆想云,正看着摊在绣架上的布料,估量着该怎么运用,阿婶又发福了,这么点布要做上一袭新衣是有些勉强,半点布料都浪费不得……
正凝思着,分神倒了杯茶,转过身没留意,拐着了椅脚,脑门只觉一阵晕眩,人便往前扑跌。
「想云!」他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,一进门就看见她昏了过去。
她昏倒了!不理他了!
爹和娘也是这样,一昏,就再也没有醒来过……
他满脑子只剩下这样的念头,又慌又痛,完全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,还是院子前没走远的大婶听了他的喊叫,踅了回来,嚷了他几句。「愣那儿做什么?还不快去扶起你家媳妇儿,赶紧看大夫去!」
对、对!生病要看大夫!
他被这一吼,吓飞的三魂七魄这才归位,七手八脚抱起她,冲出门找大夫。
这一折腾,大半个时辰过去,想云被安置在村里唯一的老大夫那儿,还没醒来。
他惴惴不安,十指扭绞着,好怕她要是再不醒来怎么办?他一个人怎么办?晚上没人抱着睡、没人煮饭给他吃、没人陪他了,他又只剩一个人了,怎么办?怎么办、怎么办……
一定是做衣裳给累病了,早知道、早知道他应该要更坚持不让她做才对……
他还陷在万分自责的深渊里,老大夫已经诊完脉,回过头笑呵呵地对他说:「放心,是喜不是祸。」
他一回神,用力瞪他。
这人好坏!想云都病了,还那么高兴,她是跟他有什么仇啊!
「当然是喜啊,傻小子,你要当爹了。」
他呆呆地,眨了眨眼,一时没能理解过来。
「听不懂吗?想云没病,是有喜了,身子虚了些才会昏倒,回头我抓几帖补药,你再买只鸡一同倒进灶里炖煮,让她补补身就没事了。」
「所以……所以……」想云没事,会醒来,没像爹娘那样,眼睛一闭就不管他了……
老大夫瞧他这傻乎乎的模样,忍不住叨念。「我说你呀,平日愣头愣脑的,心眼儿倒比谁都贼,懂得要先下手为强,难怪一村子男人全抢不过你……」成亲才半个月,这身孕少说也两月有余了,难怪急着要成亲,啧!
「我、我才没有——」他才不贼!阿娘说不能做坏事,他没有。
「急什么?我又不会到处去说。」这点医德他还有。
他张口还想辩解,偏头瞧见床板上的妻子已然醒转,连忙趋靠过去,俯身挨靠在她肩旁撒娇。
「你吓死我了……」颊容蹭着,要她安抚备受惊吓的心魂,不忘顺道教训。「下次不可以了,知不知道!」
陆想云没像以往那般摸摸他,给他安慰,让仰着脸讨怜的他有些许疑惑。「想云?」
她怎么了?安安静静的,都不说话,表情怔怔的。
以前犯傻的都是他,怎么这回换她了?
「阿风,我想回家……」
祝春风这回可不傻了,回头看看老大夫,等到对方点头,才小心翼翼、像抱什么绝世珍宝似地捧抱在怀里,深怕碰了,摔了。
老大夫在后头摇头笑了笑。
这人呆归呆,倒还懂得疼妻宠妻,想云这夫婿,总算没嫁错。
*****
回到家后,陆想云一句话也没说。
祝春风别的不会,最懂察言观色,也不敢去烦她,乖乖坐在一旁陪着、小心照看,不让她再有丝毫损伤。
老大夫说,土鸡最好,所以他隔天就去阿土伯那里买了只活鸡回来,自己宰杀放血、拔鸡毛,弄得手忙脚乱。
他没有炖过鸡,阿娘说,灶房是女人的事,不让他碰,可是想云现在身子不舒坦,他得从现在开始学。
刚刚在路上遇到阿婶,阿婶骂了他好几句,说想云已经嫁了他,要他放精明一点,家里头就他们夫妻俩,真发生什么事,也只能依靠他了,别只会一迳儿犯傻,那会害死想云的。
他都听进去了,第一次有人骂他,他不觉得讨厌,也没有转身走开。
他回来的时候,没见妻子的人,心想她是去给人送衣裳,也就没想太多,专注在灶房里忙,等她回来就有补汤可以喝了。
陆想云一回来,就听见灶房里传来磕磕碰碰的声响,循声而去,竟是从不进灶房的丈夫一独自在那儿又是生火又是宰鸡,忙得灰头土脸。
「你在做什么?」
他回首,咧嘴一笑。「给你炖补汤。你乖,去歇着,一会儿就好。」
依她看,还有得忙吧?
光是生火,就弄得两手伤伤疤疤,还在努力不懈地奋战。
她忍不住,上前制止他,抬袖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、炭灰,捧起双掌细瞧几道烫红的新伤。「不疼吗?」
「不疼。」
那么多水泡,哪里会不疼!
「别弄了,我给你上药。」
「不行,大夫说你要补。」不然,要再昏倒怎么办?
「补什么!这孩子——」这孩子是个错误,根本不该来。
如此难堪的话,她怎么对自己的丈夫启口?
他偏头等了又等,没等到下文,视线落在她刚刚搁下的药包。
「你也去抓了补药?」他想了想。「先吃灶上这个,明天再吃你那个好了,多补一点,补得壮壮的,才好生孩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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憨夫 第1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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