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目凝望,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俩,然而话儿不说出口,羽衣的一颗心仍是高悬着。极度的宁静令她难耐,她十指不安地交握,并微微动了下僵硬的身子。
才见她有了一丁点的动作,郎兵就紧张地从草地上跳起来,急着往她走去,在她身前站定。
因为激动,他两手伸得老长,而又因为心里有个疑惑,所以迟迟不敢将她拥进怀里。他的两只手臂就这么悬在半空中,直到酸了,才缓缓放下。
「你……还要走吗?」郎兵忐忑地问。
闻言,羽衣终于抬起脸与他相对,她摇了摇头,唇间也浮出一朵嫣然。
就在她摇头的同时,郎兵迅速将她拥入怀中,收臂的劲道,好象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时里一般。
他满布胡髭的下颔靠着她柔嫩的脸颊,并在她耳畔轻喃:「我很想你,日里、夜里都想,你知道吗?」
羽衣点点头。
「不要分开了,好吗?」他说,羽衣又点点头,他笑着捧住她的脸,为她吻去颊上的湿润,「我没事了,没死成,以后也不再打仗了,我们回去找宝驹,等把他接来这里……。
「郎兵,宝驹他……」
「怎么了?」羽衣望住郎兵,欲言又止。
该说实话吗?因为偶然的机会,在月牙泉食得仙物七星草,而得以暂时变成人形的宝驹,为了救郎兵,情愿打回愿形。所以此刻宝驹……
「啡──」蓦然间,草原的顶处传来了马鸣,放眼看去,那里正站着一匹皮色透红光洁的骏马。
「那匹马?羽衣,这马我记得,那天和西夏军冲突,我中了一刀,流了好多血,原本以就要死在那里了,没想到身边居然出现一匹马,是它将我背离战场的。」回想着当天的情况,沉吟片刻,却又好象想到了什么,「怪了,我怎么觉得这匹马很面熟,我……好象很久以前就看过似的……」
郎兵看看那匹马,又看看羽衣,虽然有些困惑,不过心头却隐然有种不知从何解释的感受,那感觉,就好象羽衣说过的一句话。
「郎兵,你信这天地间的万有灵吗?」羽衣握向郎兵的手间。
不当战士的他,该有时间听她说故事;而不再飞天的她,也多了很多时间与他说故事,也许她会跟他说说飞天东来以及汗血宝马报恩的故事,也许,她……只会跟他提起一名女子爱上一名男子的故事……
终有一天,他一定能够了解,天地万物不仅有灵,而情爱呢,亦是无边界啊……
尾声
「这位师父,天色快暗了,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?再不走可能会看不见路喔。」
一名石窟画匠,对着从日头刚升起就静静坐在窟内一角的人说,但她似乎在打盹,所以他又唤了一声。
「谢谢你们,你们先走吧,只要留下一盏火给贫尼,就足够了。」
「这样吗?那您自个儿小心,我们先下去了。」
听说这女尼来自遥远的宋土,一路跋山涉水为的就是想一睹敦煌的石窟佛绘,只是几天下来,瞧她面容日益憔悴,大概不是患了病,就是对荒凉的漠地不能适应吧?
不过她来这里看画的数天,都能自行下山。今天不要他们带,应该也没有关系吧。几名画匠不觉有碍,于是留下一盏火,便提着灯笼走出了洞窟。
人群离去后,天净坐在原处,打禅的姿势自始至终皆不改变,洞里虽然略显凄清昏暗,但她却不以为意,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光线、这种氛围。
离她半步之处,烛火晕开了一圈亮色的圆,石窟内的一切虽然不能清楚见得,却尚能全观。
她喜欢窟内的藻井,那上头绘着的云头牡丹色泽鲜艳,姿态雍容,宛若真花一般暗暗在顶处吐着浓香;她也喜欢这里的西壁,因为壁龛内供着佛与佛弟子以及菩萨的尊像,他们法相慈祥,眉眼之间尽是悲怜,在他们面前,她有种超脱的感觉。
不过,她最喜爱的还是南壁,据说南壁上的画完成于前朝盛期,今天这一群画匠,就是为了修补它而来。
「唔……」困难地伸展盘坐的腿,天净试着想爬起来,只是却力不从心,虽然捱着墙,她仍是跌坐了回去。
这一跌,她不但痛了身子,就连头也跟着痛了起来。
看来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处,这些天,那存在于身子里的诡毒,日以继夜地啃噬她的气力,每一次发作,就像要立刻夺去她的呼吸一般,既猛且烈。
她忍耐着,约莫半刻钟后,那痛楚总算逐渐淡去。
这时,她身旁响起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,若非窟里极度阒静,恐怕还听不到呢。
「你来了。」天净笑说。来人虽搀起她,却始终不说话,所以她问:「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?贫尼……想听你说话的声音。」
她的双目已然失明,所以来到敦煌的这几天,都是他在众人离去的时候为她讲解、说明四下的景色。
敦煌数百个洞窟,她虽不能走全,但只要有幸进入,在他宛若洞箫般低沉的嗓音之下,全盲的她也能历历在目。
「你能搀贫尼到那里吗?」面向身旁沉默着的人,她指着南壁。「你说……这面墙上绘着飞天,能不能请你再描述一回?」
昨天他说石壁上的飞天有四尊,他们肤色暗赭,身披灿如金鸟的天衣,腾驾彩云,翱翔的身形犹似追日。
腾云与追日,无边无际的天空任其翱游,对他们来说,天没有边,地没有界,如此自由自在没有拘束,多好啊!她好羡慕啊!
「为什么出家?」身旁的人不答反问,这是他第一回主动问她问题。
她低下脸。「出家,为的是要履行佛陀的大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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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命佳人 第3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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