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家总是最出风头的,也是最立得稳脚跟的,每一代都才人辈出,也不曾让分家扳倒过,这家族漫长的历史里,或许也有人尽皆知的时期,但大体而言,都是极为低调的。
回忆起宫中生活的老太爷,语重心长的对宠孙道:“要守拙。”
古和齐深有体会的点点头。
但在族里素来霸道专横的老太爷,但又随即补了句:“应立威时,也不能吝于气魄!须知打蛇打七寸,一旦出手,就得一举成擒!”
“……失手的话,恐怕家族就有覆灭之祸,要保有这样的觉悟!”老太爷抚了抚长须。
古和齐静静听着老太爷说话。
他想,大哥说的话事真的,老太爷是真的疼他。
只因为宠孙的一句请求,就这样掏心掏肺的教导,仔仔细细的排定了教习的日程,只担心孙儿会不会因为初学而吸收不了,又担心孙儿心太软,听不进太多的阴谋算计。
——却完全不去提防孙儿是不是有异心。
古和齐的确不喜欢老太爷专断独行的做法。但是,原本排拒着老太爷的他,却慢慢的,可以接受老太爷对他的关怀和爱护。
这一年古和齐十七岁。
生辰宴上,老太爷亲自带着他,与家族内的各部掌权人打招呼,并将古和齐正式的介绍出去,更明白的向底下人表示,日后,各部账房先生,必须将账簿先呈交给二少爷。
这是间接的放权了。
心思剔透的族人,无论主家分家,都不约而同的意识到,这总是病病怏怏,却始终没有倒下的二少爷,正在从一个有名无实的继承人,转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掌权主子。
古和齐在席上没动过一次筷子。
他手里倒是始终攥着一只青玉的琉璃杯,杯里是温过的桂花酿。
身后,寸步不离的侍从言今一只手里握着一只小酒壶:那玉壶底刻了一双刀剑。
从古和齐所居住的院落小窗望出去的话,什么也看不到——同一片苍穹底下,薄雪明月,三千阁里,还没有成为金钗的秋舞吟,在送走了今晚最后一个客人后,梳洗过,便抱着一件厚毯,窝到窗底下。
望出去,什么也没有。
她连二少爷所居的古府到底在哪个方位,都有些弄不清楚。
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思念。
她手里抱着叶暗卫送回的半壶桂花酿,小口小口的啜着。
在她蜷成一团的娇小身子底下,是一株落光了叶的桂花树,树底下有着今天秋天她亲手埋下的几坛桂花酿。
“二少爷,秋舞今年也很想您。”她喝着温热的桂花酿,小小声的喃喃,“二少爷生辰快乐。愿您平安,身体健朗。”
月到中天是,古和齐疲倦的回到小院里。
言今为他准备了夜宵。
他一口一口慢慢吃着,又望着窗外明月发呆。
良久,他还是很不争气的叹了口长气,“……还不如往年那样,与你在房里处一晚上,早些洗洗,一同睡了吧……晚安,秋舞。”
※※※
离那年的怜花宴,已经过去一年。
去年的生辰宴上,已经挂牌地秋舞吟没有再到古府去。
但从今年开始,秋舞吟从每个月固定往来的长信上,知道古和齐开始踏出门禁森严的古府,在城内各个古府名下的铺子访视,并且在外奔走的古家大少也会固定将讯息传回,兄弟两人里应外合,将古府在城内的铺子握在手里,其中有一半已经对古和齐俯首听命,另一半的还在摇摆之中。
但据古和齐信里轻描淡写的提到,那还在犹豫考虑的另一半铺子,已经私下送了礼来,隐晦的表示服从之意。
秋舞吟为此高兴得不得了,软言拜托叶暗卫再送去一些她亲手绣地小东西,或者荷包,或者帕子,或者花费心力熬煮的汤品。
当初每个月都有的通信,在分开之后也没有落下,甚至往来得更密切了:从每个月一封变成了三到五封不等,有时甚至只是只字片语的短笺,古和齐送来的信上,往往还附了小礼物。
秋舞吟把那些小东西仔细的收在枕头底下的暗格里。
“二少爷,秋舞今天也很想你。”
临睡前,她都会嘟囔上这么一句。
他们在那年的怜花宴后,没有再见过面。
古和齐面上装得若无其事,心底却其实已经抓挠得发疼。
好不容易,在他轻描淡写的随口提上一句,“不知三千阁里的姐儿滋味如何?”焦急着与他谈生意的商家马上抓住这机会,火速向三千阁定下包厢,又有一旁作陪的古家大少私下递去帖子,指定当日的姐儿中务必要请出秋舞吟,这才促成了两人见面的机会。
秋舞吟也收到这消息。
为此,她整晚辗转难眠,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,才昏沉的睡了片刻。
“太阳怎么还不掉下去呢?”她趴在窗口嘀咕。
身后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靠近。
——就地一下扑到她背上去!
“秋舞!”
“唔哇啊——”
她凄惨的尖叫,而身后的女子也被她的反应吓到,跟着尖叫。
惨叫的二重唱,引来了从门口经过的另一个女人。
“你们在玩什么?”菊雨蝶探头进来。
差点被吓得跳下楼去的秋舞吟惊魂未定,身后一把扑倒她,却反而浑身僵硬的花念涵满脸苍白,摆出哀怨之色。
“秋舞吓人!”花念涵居然恶人先告状。
被指责得哑口无言的秋舞吟瞪着她,“……明明是你先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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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别秋舞 第1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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