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心意,他懂,却不索求也不争求,只是静静地守着、护着,在一旁望着、想着。
他爱她,却不敢拥有她。
深怕一旦拥她入怀只会伤了她、累了她,甚至害了她。这便是他的踌躇与悲哀。
但他真爱她啊!
初见她时,他好奇她的人、她的身分;识得她时,他惊讶于她的聪明、她的慧黠;懂得她时,他震慑于她的择善固执、她的善体人意。
如此不同的她攫住了他的目光与他的心,因而开始招惹她。
起初的招惹是试探、是挑衅,而后是刻意的为难与任性,最终竟是舍不得放开她的宠溺。
为何如此?夜深人静之际,他总会问着自己。
尽管多年来他已为自己找过千百个理由,却无一能说服为她倾倒的心。
「朕该拿妳如何是好?」修长的指抚过如同她脸颊般的柔细花瓣,他问得无助。
「一再为难妳的朕,这回又逼迫妳做出决定。」皇上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感伤。「妳还敢说朕不坏?」
「皇上不坏,只是心肠太软。」有时她异于常人的看法总会让他琢磨再三。
「何以见得?」
「皇上对于珍视之人或物总会不由自主地推让,而后用看似残忍的手段逼迫对方先做出抉择,其实受伤最深之人却是皇上。」
「朕何需如此?」他不置可否。
「因皇上是仁慈的好皇上。」
她说的话总是一针见血,让他无从辩驳。
但这回,他的残忍只对她,他的逼迫也只对她,她是否还能如同以往一般地将他的心思看得彻底?
「堂玄。」他放下抚花的手,隐隐刺痛的心跳得低缓。
「皇上。」皇上倚窗的挺拔身影,莫名地令人同感孤寂。
「明日告诉福安,替兰美人寻个好归宿送出宫。」皇上说话的语调平淡如常。
「皇上?」
「大纳言替朕选的妃子就快送进宫来了。」他很清楚,三个月的期限即将到来。
「皇上的后宫只有兰美人一人,倘若再将兰美人送出宫,这……」
「你很朕清楚为何留下她。」当年会纳了她,除了她某些地方与「她」相似之外,也是为了堵众人悠悠之口,他根本无心于她。「告诉她,朕不会拥有三妻四妾,朕的心也无法一分为二。」
「皇上真要纳大纳言选出的女子为妃?」堂玄一直以为这只是皇上为保大纳言周全的缓兵之计。
只要让大纳言担起替皇上选妃之事,于此事落幕前,「那帮人」不但不会动她,甚至还会想办法笼络她、巴结她,而皇上与他正可乘机做些部署。
可如今……
「朕说过,朕接受大纳言的决定。」只要是大纳言替他选的,他便接受。
毕竟,这是她对他的心意。只要是她的意愿,他便替她实现。
「皇上何苦?」堂玄困惑了。
「爱一个人,并非真要得到她不可。」皇上伸手按于胸口,按于万十八替他挂上的平安符上头。「倘若朕的放手反而能让她免于灾祸、免于争斗、免于生死劫难……」他停住了口,哀戚神伤之色不让任何人瞧见。「朕就必须放手。」
被送入宫的女子身着一袭蚕丝织成的白袍,绣着富贵牡丹花样的白纱自女子头顶遮盖而下,隐约间只能见着她模糊的轮廓,朦胧间只能望见她桃红的唇色,其余无一可窥见。
此时的她,跪坐于铺着长绒丝毯的地上,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,修剪整齐、圆润白皙的指平贴于腿上,罩着白纱的头微微低垂。
教养良好她不敢动、不敢言,一呼一吸之间尽是小心翼翼、谨慎万分。
「叩」的一个声响,是酒杯敲上桌面的声音,也是酒壶放回桌面的声音。
这声音不间断地响了一整晚,无人制止、无人敢言,就这么任一身紫衣的雍容男子为所欲为。
这酒,好苦。
古人云:借酒浇愁,愁更愁。以往的他半信半疑,今晚,他却深信不疑。
这一杯杯下肚的酒不但未让他消愁,反而越喝越清醒,越喝越残酷地醒悟着自己的自欺欺人。
堂玄说得对,除了「她」之外,他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。
先别说只是有名无实的装模作样,他连与大纳言替他选出的妃子共处一室都觉得厌烦,遑论其他。
他,高估了自己。
自以为潇洒,自以为放得下,自以为能全盘接受她所做的决定,自以为能说服自己不再羁绊着她。
然,当妃子人选送到他眼前之际,他的心却慌了、乱了、痛了。
「后悔莫及」这四个字毫不留情地鞭笞着他血淋淋的心,他说不出口的苦,只能和着一杯杯酒吞下肚。
「退下吧。」皇上仰首又饮下一杯酒,烧喉的辛辣却无法麻醉他创痛的心。
退下吧。这三个字令跪坐于地的女子握起了纤白玉手。
等待整晚的她,等不着皇上一眼,等不着皇上温柔的抚触,好不容易等着了皇上开口,这一开口却是伤人的三个字。
悄悄地、缓缓地,女子稍稍抬起了头,当她的眸光触及呈在桌案上依旧系着紫底金边绸带的卷轴时,困惑的眸光一转为了然。
那有着大女官对她的择视与评笔的卷轴被谅在一旁,那有着她的身世与身分的记载被随意置之。
眼前的皇上根本对她不闻不问、毫不在意,更别说多瞧她一眼或同她说句话了。
既然如此,何需选妃?何需大费周章绕这一圈?何需故意伤她的心?
立讯精密股价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
纳言十八 第24章
CopyRight © 2020 本作品由非非小说阅读网提供,仅供试阅。如果您喜欢,请购买正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