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德宝震于他的话,可也没把恐惧放在脸上。
“好,你有种!”他故意端出兄长的架子道:“有话好说嘛,你大哥跟我还是有点交情的,你别动不动就跟我翻脸,犯得着吗?我好歹也长你五岁嘛。”
“长我五岁又怎么了?书都白读了,跟你爸一个德性,你妈可怜喽!”
一提到自己的爸爸,王德宝火大了。
“我爸是我爸我是我,你少拿我跟他比!”拍拍屁股,王德宝大步跑开,以免再取其辱。
“阔儿,我们走!”
不久之后,他把阔儿领到一处沼泽来了。
那是个危机四伏之处。平静的水面长满芦苇,腐朽的淤泥却埋藏着杀机。许多人曾陷入其中,留下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泡泡。
老三就有胆子来,无师自通地,他早摸清了进出之路。
他拾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水里试音,回首看她,她正望着水面一片青绿,一双大眼眯成了两道弯月。
“过来!”
“三哥,我不敢过去,那底下全是烂泥巴。”
“叫你过来就过来,有我在,你怕什么?”
“不要!”
他又朝她吼一声,这使她觉得委屈,呤着泪跺脚,转身往回走。
“阔儿!”两步他就追上她了,“我向你赔不是,你别走了嘛!”
她不为所动,继续向前。
“你再走,小心遇上大野狼!”
“遇上大野狼也好过死在沼泽里!”
她一步也没停,边朝他说:“我去找大野狼,不许你跟!”
“我怎能不跟?我不想让大野狼吃了我媳妇儿!”
他揪住她的手,挣脱两下甩不掉,她也就任他牵着走了。
“笑什么?”他瞧见她窃笑,耳根子都红透了。
“谁要做你媳妇儿了?想得美!”
他天真地笑笑,只道:“你在水边等我一会儿,我捞条鱼回家,晚上加菜。”
“别。”她立刻阻止道:“这里能淹死人呢,不许你去!”
他嘻嘻笑了两声,放弃捞鱼的念头、他有把握捞到鱼,三五条还不成问题,但他就是依了她。
“你怕三哥死了?”
“不许胡说!”
她捂在他嘴上的手,教他一把牢牢握住了——
傅强不禁看着自己的手,仿佛手里仍存着阔儿的温度。
他的内心起了挣扎,挣扎着要不要与阿苗相认。虽然记忆的面纱只掀起一角,但他已能确认,自己就是那个老三,而阔儿正是阿苗。
令他沮丧的是,阿苗对他没有记忆。
他需要时间。
补习班放寒假了,江早苗总算肩负行囊,披星戴月回到农场上。
“你回来正好,”阿公一见她就说:“你顾家,我现在就开车送阿强去医院挂急诊!”
“他怎么了?”她问得不痛不痒,对于阿公的着急样有些恼火,他竟没先关心她几句就急着派她工作,好像把长工看得比亲孙女还重要。难怪不去火车站接她。
“从下午就高烧到现在啦!”
“人在哪里?”
“在他房间里。”
“阿公,你先别着急好不好?我去看看情况再说。”她转身上楼,阿公只好跟着。
门都不敲一下她就进了去。傅强闭眼躺在床上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精神。
她大大方方坐在床沿,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。
“真的很烫耶。”
“我给他吃过退烧药,可是没退多久又烧,还是去给医生看一下比较妥当。”阿公说看叹了声气:“他也真是的,热天洗冷水澡就算了,这么冷的天也洗冷水,一定是着凉,得了重感冒。”
“贪凉?活该!”
阿苗的一句风凉话教床上的傅强发出一声呓吟,记忆之火烧得他全身更加滚烫——
母亲的手心贴在老三的额上,发觉了他不对劲。
“怎么啦你?”
“妈,你别吵我啦,我困。”
“又梦见自己变成大老鹰啦?”笑一声,她又道:“你哟,贪凉!老光着身子睡觉,着凉了吧?”
她急着赶牲口上镇里去卖,对孩子的小病不是特别在意,拿了颗中药丸给小女儿,要她喂三哥吃。
阔儿费了好长时间才把药喂下了口,他在炕上翻来覆去好久,全身仍旧烧烫。
恍恍惚惚之间,他看见自家大院聚满了人,大家围着村里一位了解民间治病偏方的女人,仿佛老三的小命已操在她手中。
“三哥,你现在觉得怎样?”
阔儿见女人又是拔罐、又是扎针的,结果只是摇头。急得她不得不附在三哥耳边问话。
“我看见大老鹰,还看见大野狼,看见自己骑着马到处跑——”老三撑了会儿眼皮,无力地告诉阔儿。
“大叔大婶们,求求你们救救我三哥吧!”她立时向周围的长辈们下跪嗑头。
“我看老三是中了邪,”女人有了主意。“要不,咱去前村请医仙来作法替他收魂吧。”
母亲上镇里卖牲口,老大上学去了,家中能作主的只剩老二,向来没什么主见的老二这就去前村请来大仙。
大仙喝了酒,唱了神曲,舞得好似魂已出窍,又似神已附体,老三还是气息奄奄。
“大仙到底灵不灵啊?”
不知大仙是否听见这话,生了气,他用大被子把老三包了起来,拿起藤条便在他身上抽打起来。
被子里的老三死命挣扎,看得阔儿好不心疼,她扑上前去,抱住三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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换掉孟婆汤 第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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