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麻烦,不麻烦,一点都不麻烦。」
「可是本贝勒还想留下来……」
「贝勒爷,由本侯送你至对岸。」再也无法忍受戏弄的平宁侯步步退让,无还手之力。
「好吧,既然侯爷都这么说了,康敬就不便推辞了。」他敛着精光的俊眸扬起,手下诸将霍然上前,带上被折磨得半死的平宁侯,火速离开这座湿闷的驿馆。
他就要离开了……
一种激烈的冲动,震荡在纳兰茉英心中。她不知哪里来的胆子,微微从木栏边探出半个身子,目光凝注在整理衣袍的康敬身上,此时,准备离去的他慢吞吞地回身,朝楼上望瞭望。
不好!她心口狂跳,连忙缩回身子,差一点点,就与他四目相接。
她矮着身子,退到路道里边,抚着彷佛烧起来的心口。
「走了!」云草失望地站起身。
「真的走了……唉。」春妈也垂下了头。
从来没有相识,就已经错过。纳兰茉英不免遗憾的想,也许此生再也不会碰着这个男人了吧。
农历十月下旬,塞北的暴风雪袭击甘肃与疆南交界处。这场大雪又急又猛,没给在此驻守的康敬多少准备的余地。
气宇轩昂的他踱出中军大帐,放眼望去,远方的山坡,近处的草场都堆满厚厚的积雪。
他拉了拉身上的青狐大氅,搓了搓手。
过度的低温,超出他预想的范围。他身后跟着的副将参将都黑着脸。这种滴水成冰的日子,踏出温暖的帐子,在外停留片刻,冻人的寒气如同水一般,迅速穿透人们厚厚的棉衣,带走体温。
「李参将,大批粮草还未到?」昨日陕甘总督有亲自送些粮,数量仅够营中五日之用。
「回贝勒爷,末将催促了很多次,但大雪封路,粮队仍是没有消息。」大批送粮队并未到达。
天气过于寒冷,粮草与取暖的木炭早已告罄。不是第一次领兵打仗的康敬,明白事态的严重性。缺吃少穿,军心必定散乱。他古铜色的脸部线条严肃地僵紧。
列队整齐,身着单薄的哨兵从几大营前走过,队尾一个矮小的士兵脸色青紫地拖着长枪前进,手上早已冻出不少血口。
康敬迎了上去,不由分说拦住了那位小兵,扯下肩上披着的厚氅,盖在对方的身上。
「贝勒爷。」小士兵吓得跪地磕头。
「起来吧!」营中兵士又是敬他又是怕他。他常与兵士们打成一片,同甘共苦。而冲锋陷阵时,他总是冲在最前头。有这样勇猛的主将,谁能不敬仰他?然而,对于不听军令者,他也绝不手软。
「李参将,把我帐里的炭火都分发到各帐。」
「贝勒爷,冻坏了你,小的怎么向皇上交代?」李参将为难地皱起黑脸。出征之前皇上特意叮嘱他,要打点好贝勒爷的衣食住行,万一出了什么岔子,他担待不起啊。当今万岁爷可是极为疼爱这位贝勒。
「冻坏了我的兵,你打算怎么向我交代?」康敬含笑的鹰眼闪过一道利芒。
「小的这就去。」李参将敏捷地掸下箭袖,低首蹲身而去。
「各位大人,昨日夜里,陕甘总督纳兰大人送来三百石粮食,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,但木炭,纳兰大人已无能为力,你们有什么好主意?」
康敬顿了顿,将锐利的视线调往西边的宽阔河流上又道:「据南疆传回来的战报,近日会有敌兵将从对岸直入青海,若不拦截,定会延误军机。一场暴雪,河水结上薄冰,前日命人搭出的石桥,又在风雨中毁于一旦,情势不乐观。」河底水深石尖,强行渡河,会折损马匹,必须有桥才行啊。
下属们在他身后,交头接耳,半晌了也没人提出个切实可行的法子。
他回身,直视身后众人。
此时正是艰困之时。
「木炭紧缺,情况紧急,小人知道,离这里五里地外,有一处庄园,年年种植小麦高粱之物,想必此时,麦草和枯了的高粱不计其数,能抵营中数日取暖。」只见陕甘总督纳兰大人的帐篷外站着一位身穿鼠灰布袄,青黑长袍的小吏。
故意压低的声线,让康敬拧了拧眉头。
大剌剌的目光落在小吏巴掌大的小脸后,他毫不迟疑地判断出她是女人。虽然她戴着绸帽,梳着长辫,但他还是准确无误地看出她是一个十七、八岁上下的小丫头。
那张脸,不艳不妖,素净如梨花,温婉如秋天的百合开在春天。
康敬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挑起一下。仅此一动,心竟然有些烫了。
欣赏着她的不卑不亢和矜持的风度,他细细回味她方才脱口而出的解决之道,通过缜密的分析,觉得还颇为可行。
「渡冰封的河,也很容易,后面营库里有几十口大箱子,原是用来盛米的,如今都空了,只要能有人在河上结起铁锁,把这几个箱子用清漆封住,相连在一起,便是一座上好的浮桥,河面薄冰破损也不碍事,伤不了马蹄。」
他在看她。纳兰茉英雪净的颊边一红,然而这不妨碍她把要说的话说完。
「贝勒爷,那人是纳兰大人的下人。」有人提醒。
「这小吏的话可行吗?」有人问道。
对康敬说完她琢磨一夜的成果,纳兰茉英僵在帐边。是该上前跪拜施礼,还是该转身而去?他黑眸闪耀的精芒,乱了她的阵脚。
「呀,我的小……爷,你怎么在这里?」春妈闪身而出,架起她的右胳膊。
「小姐,你好滑头,偷偷出风头。」云草从另一边闪出来,架起她的左胳膊小声地抱怨。
两个人用力一架,迅速把她带离帐边,拖进最远处的油毡帐子里,掩去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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败家福晋 第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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