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是立即的,好望轻易勾勒着、想象着,她出水芙蓉一般的模样——
嗯,一朵冰雕芙蓉。
她是安静的,不发一语,掬起温暖泉水,洗涤每寸肌肤。
泼水声,断断续续,除此之外,没有交谈。
风之声,叶之声,偶尔加入其中。
他甚至还能听见,水珠滑过她的发、她的肤,再坠入泉心,激起清涟的点滴声……
脑中的景致,着实太过绮丽,他再不做些分神之事,难保不会越想越上火。
于是,好望打破沉默,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语,分散注意力——他的注意力。
「这里,是我发现的秘密之地,鲜少有人来到。」
他知道,她正聆听着。
「除了这一座暖泉,右方还有整片花林,风势若强些,满满的花瓣吹得漫天飞舞,有些吹入这清泉内,粉艳染满泉面,将泉水变成花田。」
好望说道,白纱蒙住眼,蒙不住唇角笑意。
「另一端有座小山,不高,不过视野极好,可以放眼望遍南方各镇,山上有块石,我最爱躺在上面,晒着暖阳……」
提及那石,他筋骨俱软,睡意渐生,回味平躺其上的美妙滋味。
「那块石通体冰透,乍看下以为是疑冰,躺上去却不是那么回事,它冬暖、夏凉,触感腻润,躺一整天也不会肢体僵痛,真想把它搬回龙骸城,天天陪我睡。」
辰星停下舀水动作,转向他。
她看不见他的眼神,却听出他的轻快。
「……这么喜欢,为何不做?」她问,嗓音清稳持平。
「我的确已经打算要做,不知是哪个家伙抢先我一步,把它偷搬走。」想起来就有气。
这处明明罕有人烟,是谁跟他英雄所见略同,看中同一块冰石,夺他所爱?!
被他知道了,绝对跟那人拼命!
「没了那块石,这个地方我变得少来。」省得触景伤情。
若非想替她找个沐浴之处,恐怕也不会踏上来。
但,或许以后会很常来。
当她除完妖,就载她到这儿,涤去一身血腥,顺便泡泡暖泉,放松筋骨吧。
她,不适合染上鲜血。他心里,这个念头是笃定。既然不合适,就把她洗干净些。
他这只「坐骑」,可真忠诚哪。
风拂起,卷落一树花瓣,似雨纷飞,轻飘而下。
他在那阵花雨之下,脑子里想的是攸关于她之事。
而她,在飞花洒落的池间,神色缥缈,若有所思。
眸,微微敛垂;心,想着谁?
「『坐骑』职责,仅限于负载她到目的地、接她回来、盯着她,将自己清洗干净、拭干头发……诸如此类云云,再多也没有了。」
如果,好望曾经以为,这便是他所有的工作内容,那么,他就太笨太傻太天真了。
俊颜埋进掌心,幽幽传来轻叹,进而沉默。
好吧,他确实笨过、傻过、天真过……
他抬头,瞪向站在他面前,五分泰然、三分淡定,以及两分困惑的辰星。
是她食言吗?
是她出尔反尔,开始央求他做牛做马吗?!
都、不、是!
她说一不二的性子,他已经掌握个透彻,她既然开口担保,不用他出卖劳力,自然不会有向他求援之时。
再者,她不需要求援,也不曾求援。
战斗天女绝非虚名,面对妖物魔兽,她游刃有余,而且,「有余」过了头。
太过头了!
他细细眯眸,目光由她容颜上,稍偏,落向她整片血红的左肩。
红泽在雪白羽衣、粉红肌肤间,何止醒目而已?!
是刺眼!
录恶天书里,记录下名字的妖魔,有强有弱,不是每一只都像犀渠那样,一剑就能利落解决。
其中,也有她追逐许久,狡猾奸诈之流。
例如,死在好望爪下的这只……啥鬼?不记得他的名了,随便啦!
「你——」
他正想骂人,一脸平淡的她,却先他一步开口。
「你不需要出手。」
语气不似控诉,浅浅的,仍能听出她相当不苟同。
「那只狐妖我可以处置。」她蹙起眉,为他鲜血淋漓的手掌。
她不要他身上沾染妖物的秽血。
斩除生命,这样残忍的工作,由她来做就好。
「处置?!是他先处置你吧!」左肩上还在冒血的狐牙印,便是铁证!
「当狐妖咬着我的肩,便无法像先前几次,逃得不见踪影,我正准备挥剑取他首级——」
就被狂啸猛吼、蓦然杀出的好望,结束了一切。
「你故意让他咬伤你?!」好望瞠目。她没回答,表情说明一切。
她是!
不顾一切,玉石俱焚的战斗方式,只要能除去妖物,她自己会不会受伤,全不重要?!
辰星不理会左肩伤势,扬掌唤出录恶天书,确定狐妖之名已除。
而这举动,让好望更不高兴。
「你已经受了伤,不先治疗,你想痛死吗?!」还看什么鬼天书!
她扬睫,觑了他一眼,回他:「我不会。」
一顿,天书收回掌内,伤口汩出的血,只有更多,未曾减少。
看来,狐牙带毒,牙洞周遭的肌肤呈现淡淡紫黑。
即便如此,辰星脸上仍不见痛楚神色。
精致的眉眼,仅在看着他染血的手时,才会稍稍一拢,刻划一道蹙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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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星 第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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