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应该的。”
“大人,我们都站在您这边,不只我们,整个县民都是如此!”
段九点点头,含笑离去。
戌时末。
郊外的一棵树下,伫立挺拔的身影。
凉薄的夜色,南风也吹不散他心底的忧伥。
段九一手抚着树干,额际贴近,眉头深锁。
这几日,他不断想着,难道是自己错了吗?
坚持自己对公正的理念,替百姓申冤,绝对不远背自己心中的正义,只想做个清廉的好官,这些都是爹在世的时候所教导他的,他始终避守不曾忘却,而一路走来,没错,他得到百姓的赞许、亲人的支持,但,同样地,他的敌人也不曾减少过。
结果呢?
赞许帮助不了他如今的处境,他的正义也救不了至亲,这样,对吗?
是否他太过坚持崇高的理念,忘记世俗,忘记他的对手正在他背后虎视眈眈,也忘了为自己铺一条后路。
“唉……”段九一声长叹,也叹尽人世无奈。
你叹什么气?
锦瑟好不容易在山底下找着了段凤鸣,才刚握住他的手想扶他起身而已,又被他的回忆拉入。
她猜想应是他这次片段的记忆过于深刻,才轻易就把自己卷入。
“是你?!”段九堆了满脸的笑。“我们又见面了。”终于,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了,久久听不见树精的声音.他问:“你怎么了?”
也不知怎地,锦瑟竟有些害羞,这个段凤鸣竟将自己牢牢记住,让她感动不已,原来被人挂念着的感觉是如此好。
没事。对了,我们多久没见了?
“又过三年,这次你醒得快,是不是因为我搬动你的缘故?”
搬动?经段凤呜提醒,锦瑟才注意到这次环境又不同,是郊外,环境不错。
你怎么了?
能跟树精说吗?罢了,他向来就不习惯把自己的麻烦丢给别人,更何况对方是个精。
“没事。只是觉得你还是待在最自然的大地上比较适合,这里环境清幽,应该适合你修行。”那个段府,他大概回去的机会很渺小,因此他才将这棵树迁出,就是不希望最后让人破坏树精。
这个段凤呜真是善良又体贴。
谢谢你。这么晚了,你怎还不睡?
“待会儿有事要办。”
对了,上次我还没跟你说我的名字,我叫锦瑟,你呢?
“你的名字真别致,我的名字是段九。”
段九,挺好记的。那你上头一定有八个兄姐。
段九含着柔笑。“是啊。锦瑟,我会离开这里一阵子,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,我只是想告诉你……我很高兴认识你,或许我们很少交谈,但我很喜欢你,更喜欢你的陪伴,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锦瑟听得出段九这番话有诀别之意,让她心头很不好受。
为何要说徉这么沉重?你一定还会回来的,你的亲人都在此地不是吗?
“锦瑟,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‘身不由己’了,你很幸运,因为你不是人,没有人的七情六欲,无忧地活在天地之间,这是最幸福的事,假如有一天你能成仙,千万别涉足人间,一步错,你将无法回头,懂吗?”
身不由己、身不由己……这句话段凤鸣也曾对她说过。
为何两人说来都是这般沉重,压得她的心好痛?
段九……
要能触碰,锦瑟才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清绪、过去,但这次,她碰不到段九,依旧能感觉他深沉的无奈。无奈——就和段凤鸣相同。
那是一种无法自己的压抑。
段九的心好重,她的心好痛。
痛?!怎么可能,她又不是人,心怎会有痛的感觉?而且那抹痛,教她难以形容,闷况得仿佛要将她拉进没有尽头的彼岸。
“嗯?”
什么叫做“人”?
段九浅笑。“这问题我很难回答你,因为答案千百种。”那我刚刚听你说的话,心莫名其妙就跟着抽痛起来,这是什么感觉?我明明就只懂得喜欢、讨厌而已,但对那种痛……我无法形容。
“锦瑟,会有喜欢、讨厌以外更多更多的感觉,这就是‘人’的感情了,‘忘了人世的一切’这样对你比较好。”
忘不掉,是不是很……无奈?
她最常在段凤鸣身上感受到这种感觉。
段九抬首望明月,半晌后,才轻道:“是啊,人很无奈的。”
无奈的风、无奈的回忆、无奈的抉择……
不!我看他们经常笑着,做人一定有做人的快乐,段九,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,在你的生命里,多少都会有开心的时候。对不对?
她不喜欢看见段九消极的模样。
“开心……”
有的,他们全家都在一块过年的时候,那时爹、大哥、二哥、娘都健在,那回忆很温暖,然后他们一个一个离他而去,七哥也是……最后他面临全家人的生死关键。
再也没了、再也没了。
“锦瑟,好梦易醒,等你将来有一天透彻明白后,会后悔的,身为树精的你,就这么静静地,哪儿也去不了,或许无聊,但如此的‘无忧’却是我最钦羡的。得不到,永远最好,记住我的话,不要轻易踏入人间。”
风,吹着,带不走无奈,留下满地悲伤,凌乱不堪。
段九,不要这样……
她不喜欢段九变成这般冷冽,完全没了过去那个朗朗少年的影子,真是官途险恶,才教他变样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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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精,贪乐 第2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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