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翊伸手想扶住她,但被她踉跄避过。于是他弯腰捡起沙滩上的两张纸片,看到那张潮湿的白色纸张上清楚地写着:
生就好姻缘,
奇妙全在天,
运道非今时,
福海隔世来。
这字句分明与他的那张就是一对上下偈!
「这是哪里来的?」他急切地问。
「老道士替我算的卦。」盈盈的声音低哑得彷佛久病不愈的垂死之人。
彭翊将手中的两张诗文收入怀中,果断地说:「妳就是我的命定夫人。」
「不,不可能!」盈盈激烈地反对,然后一步步往海边退去。
「妳要干什么?」彭翊惊恐地问。
盈盈转头看着茫茫大海。「我是从海上来的,一定可以从海上回去!」
说完,她飞快地投身大海。
「妳疯了?快回来!」彭翊想不到她真的跳进大海,急忙脱了衣服想去救她,却被两个侍卫紧紧拉住。
「大人不可以身犯险!如果她真是夫人,就一定会回来!」他们劝阻他。
沉入海水中的盈盈用力睁大眼睛,却无法感受到当初被卷到这个世纪时的那种压力,也看不到那道刺目的白光。相反地,一波海浪高高掀起,将她推向岸边。她努力地挣扎,想抗拒那股强大的冲力却无济于事,最终还是被海浪推回到沙滩。
唉,如今看来不认命都不行了。她沮丧地想,默默地记住这个海滩,相信某一天她一定可以再从这里回到她原本的生活。
彭翊看着脸色苍白的盈盈,心里同样苦恼。
上天为什么非要安排这么一个不情不愿、脾气火爆的女人给他?他身边有的是美丽贤淑的女人愿意嫁给他,他何必非此女不娶?更可怕的是,这女人居然以为可以从大海「回家」去,这番胡言乱语让他惊诧不已,人人都知道投进大海只有死路一条,怎么可以到达另一个时代呢?
他真想策马离去,可是想起家中期待他接回新娘消灾避难的母亲,和为他掐指卜卦的云虚道长。他迟疑了,他不能为逞自己一时之快而置家人的性命于不顾、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!
「唉!」彭翊长叹一身,走到坐骑前,解下马背上的大麾来到盈盈身边。将这个被断言必带给他好运的命定妻子包住扔上马背,然后飞快地跃上马坐在她身后,对另外两个人说:「走吧!」
盈盈不再说话,她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,她觉得自己好渺小,根本就不可能与命运抗争。
「晶晶!我的晶晶!」
当马起步时,盈盈突然想起了她的宝贝猫咪,于是奋力地挣扎起来。她已经失去一切,不能再失去这陪伴她从廿一世纪来到这里的朋友!
「喵唔……」黑猫轻盈一跃,跳到她的身上。
「晶晶!」盈盈百感交集地抱住牠,将脸埋进牠柔软的腹部,眼泪悄悄地滴落在猫咪浓密的毛发间。
随后她看到那些等候在礁石上的士兵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。
队伍中没有人说话,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策马疾奔。
盈盈努力将腰杆挺得直直地坐在马上,身体尽量不与身后那个「掳」了她的男人接触。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,她不敢相信数小时里,她竟跨越了不同的时空,从西元二○○五年到了一六六七年?天下还有人有她这样奇异的经历吗?
「奇遇」?几个小时前,老道士才说她将有奇遇,指的就是这个吗?难怪他叫她「毋需忧心中所忧」。那时,她心中最大的忧就是以后住哪里?现在,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,自然是不用忧虑被烧毁的家了。
强风袭来,她打着哆嗦。这个世纪的风似乎比廿一世纪的风更冷,身上潮湿的衣服更增加了她的寒冷,先前被沙滩上的海螺贝壳割破的双脚,此刻已经冻僵了。但她努力不表示出来,只是抓紧身上那块布料,尽可能地将光脚丫往马腹下塞,以攫取少许温暖。
同时,她张大眼睛往四处眺望。
周围的景致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。此刻映入眼帘的除了荒凉,还是荒凉。
茫茫苍天,高大粗壮的树木失去了繁茂,只留下无叶的疏枝散乱地伸向空中;荒原上空无一人,甚至看不到房屋人烟。残败的树叶与原野上的各种草木交杂,显现金黄和红褐的色彩。
广袤的土地上,秋收过后许多农田仍未翻耕。地里留下成片成片的麦秆、高粱秆和玉米梗,使得大地看起来荒芜凄凉,却又透着一种不屈的苍劲与悲壮。
她从未想过,从小生长的美丽城市竟曾经如此荒凉。
一行迟徙的飞鸟从头顶「啧啧」鸣叫,往南匆匆飞去。
看着远去的鸟儿,盈盈想起了一句诗:「飞鸟东南飞,飞到天涯可知回?」
今天自己也飞离了家园,谁知何时能回呢?
想到这,她不由自主地颤抖——因为冷,更因为不可知的命运。
坐在她身后的彭翊感觉到她的颤抖,下意识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。
一靠近他,盈盈就感受到由他身上传来的热力,但她马上挺直了腰,忍住不往后靠。并撇开心头的忧虑,拉紧身上的大麾问:「这个是什么?」
「指挥军队的旗子。」彭翊淡淡地回答。
旗?盈盈低头看看身上的布料,难怪一点都不暖和,原来是战旗。
彷佛知道她的心思,彭翊说:「到了营地妳才有衣服换,现在只能这样了。」
「他不是清朝人吗?为什么没有留辫子?」过了一会儿,盈盈突然指着正骑马跑在他们前面的,那个曾举刀砍她的男人问。
彭翊说:「他叫钟良,是我的侍卫,因曾是出家人,所以没有留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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宿命恋人 第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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