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姑娘如何称呼?」他语气委婉地问,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:他何曾主动询问过女人的姓名?
干嘛?要问我罪吗?啸月心头一跳,戒备地瞄了他一眼,无意回答。
陆秀廷虽比啸月小一岁,但因为常在外走动,见多识广,懂得变通。
此刻见大人一径盯着啸月问名字,因怕性急的啸月又乱说话,忙走到她身前,恭恭敬敬地对罗宏擎鞠躬行礼道:「大人明察,我二人来此是想捕野鸭,不料弹弓误伤大人,此属意外,并非蓄意而为,还请大人宽恕。」
「打野鸭?」罗宏擎重复他的话,瞟了眼半空飞过的野鸭,视线在陆秀廷身上转了一圈后,再回到那个长相秀美可有点倔强的女孩脸上。「他说的是事实吗?」
啸月很不情愿地顺着陆秀廷的话,再对这个盯着她看的大人草草行了一礼。「是啦是啦,就是那样的,是小女子无意冒犯了大人。」
「你们是泉州何家人氏?」罗宏擎突然问。
啸月差点儿冲口说出家门,可忽然又想防人之心不可无,还是不吐实的好。于是她话头一转。「我们不是泉州人,是路过的。」
「真的吗?」大人显然不信。
「真的,我们是表姊弟,今日随爹爹送货,见此处风景雅致又清凉,才趁爹爹停船下货时来此打野鸭子,不料闯了祸,请大人明察。」
她的谎话说的有模有样,容不得人不信,可大人似乎还有疑问。
「谁的船?送什么货?」
啸月眼都不眨地说:「明州丝绸船。」
「送给何人?」问题立刻跟上。
「刺桐港秦氏。」啸月的回答也一点不慢。
罗宏擎虽然是第一天巡视,但已经去过刺桐港码头,也查看过船务货运,了解港口的情形,因而知道她所说没错,便也不再开口。
见大人不再问了,啸月心中暗喜,幸好今天她在港口亲眼见到明州丝绸船正往大仓里送货。
「大人,可以放我们走了吗?我爹爹一定在找我们。」她可怜兮兮地问。
「走吧。」他点头。
也许是他的宽宏大量让啸月突然良心发现,临去时,她毫不吝啬地称赞他道:「大人,您是个好人!」
罗宏擎还来不及做出回应,就见她拉起她的表弟往湖边跑了,彷佛害怕他改变主意又把他们抓回来似的。
这个女孩可真有趣!他默然地想。
跑走的啸月没注意,在她身后,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慌张的背影。
「大人对他们太宽容了。」看着两个肇事者跑远,他的随从十分不乐意。
「那还能怎样?她又不是有意的。」
「可是,大人今晚要到秦府赴宴,您这伤……」
罗宏擎不在意地摆摆手。「不碍事,秦大哥不是外人。」
他将头上的幞头略微压低,盖住肿块。虽然有压痛感,但只要能遮盖住那丑陋的肿块,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昨天秦啸阳在码头接他时就说好,今晚为他接风洗尘,可如今想到将带着这个不雅的「额头包」前去赴宴,他难免感到懊恼。
再回头看了眼早已消失在湖边小径的身影,他往停在坡顶的马车走去。
此后一路上,他眼前不时地浮现出那个女孩执拗又不乏天真活泼的娇美面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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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晚,泉州首富秦啸阳在家里设宴为新上任的泉州市舶司提举大人,也是他的结义兄弟罗宏擎接风洗尘。
「爹、娘,这位就是我常跟您二老提起的罗大人,罗老弟。」当陪同轻装简服的罗宏擎回到家时,秦啸阳高兴地为家人介绍。
早已等候多时的秦老爷、秦夫人及陆秀云等都高兴地与闻名已久的客人见面。
罗宏擎的大名对于闽粤一带的人来说并不陌生。原因是他本身是闽南人,在三年前年方二十三岁的他廷试对策万余言,直斥时弊,名震京师,擢进士第一(即状元),随着报喜文告的宣达,他的声名也传回了家乡,曾轰动一时。
获得功名后,他被皇上亲授翰林院修撰,留任京师,一年后出任军职,如今又被调往泉州市舶司担任提举之职,负责泉州港进出口船舶办照纳税,接受贡品以及地方治安等事宜。
对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,秦大刚与夫人自然是依礼热情款待。
然而又因为罗宏擎与秦啸阳是结义兄弟,因此秦家在接待中就少了官场上的拘谨客套,多了份亲友间的随兴与亲情,宾主相见也不避讳女眷了。
「五儿,去把啸月找来。」当秦啸阳将妻子陆秀云介绍给罗宏擎认识后,发现妹妹没来,便差丫鬟去找。
丫鬟才刚要出门,啸月已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了。
看到立在门边的哥哥不悦的脸色,啸月吐吐舌头跑到了嫂子身边。
「干嘛去了?」秀云小声问她。
「唉,别提了,今天我可是闯祸了……」啸月挤眉鼓腮地对她说,却突然感觉到有道灼热的目光射向自己,她抬头寻找,顿时因受惊而张大了嘴巴。
「天哪!」她一把抓住嫂子的胳膊,心里连叹这真是她最最不幸的一天!
因为这位冷然注视着她的男人不是别人,正是她今天闯祸得罪的「大人」!
「怎么了?」秀云被她一抓,急忙回头问她。
「我、我不太舒服……」她结结巴巴地说:「我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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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命难从(上) 第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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