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小打不怕、骂不怕,不管怎么罚,最多也是皱眉闹脾气,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的随风……
「妳从来不哭的,怎么回事?」师娘再也忍不住的走到随风身边,抓住她的手臂就问:「哪儿痛吗?哪儿不舒服吗?妳哭什么?」
「没事。」随风慌忙低头,倔强地咬住唇。
「怎么会没事!妳有什么话就说出来!」师娘坚持。「妳这样阴阳怪气好几天了,没人知道妳心里想什么,这样不成!」
「妳不能好好说吗?骂孩子做什么?」
「我哪里有骂她!我只是要她说啊!」
随风望着抚养她长大、教她管她,却也疼她宠她的师父师娘。
不是亲人,甚至不是同类,他们的关怀,却一直那么真切。
「师父,师娘……」
她一开口,争执中的两人马上停下来盯着她。
「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凡人,不是……不是……」
「一开始就知道啊。」师娘快人快语,迅速俐落回答。「当年抱妳出京城的奶娘,因为太害怕,一出崇仁门就把妳弃置在日精峰山脚,自个儿逃命去了。要不是我们经过,妳早就--」师娘说着,突然住口。
「早就怎么样?」随风忍不住追问。
「早就死了。」师父惊雷恨恨地接下去说:「那时妳才刚满月,又被严重烧伤,眼看是没气了,连哭都不会哭,是妳师娘不忍心,说魏澜虽坏,却是听命行事,祸不及子孙,所以就把妳抱回山上来养,耗了妳师娘一甲子功力才救回妳的小命。」
「你话也太多了!」师娘瞪惊雷一眼,嫌他多嘴。
随风却是愈听愈心惊。「所以你们不但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凡人,还知道我就是魏澜的女儿?」
「怎么不知道!」师娘哼了一声。「日精峰的山神告诉过我们。还不是他搞不定城里那场大火,才召附近各地众守护神过去帮忙!蠢才一个,连个婴儿都不敢留!」
「难道……难道你们不怕我长大以后,变成……变成……」饶是个性不羁的随风,也有点结巴了起来。她粉脸褪成惨白,不敢置信。
「变成像薛承先那种鬼样?」师娘傲气扬首。「我可不怕!我亲手教养大的孩子,才不可能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!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妳要再这样没心没魂下去,就什么事儿都成不了。我以前没在乎过,以后也不会!」师娘悍然说:「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同心,其它不论。我们在这儿守护这座山、这府城,责任重大,若不能同心,留也没用!」
「妳现下说这些干什么呢?」惊雷拦住性如霹雳的妻子。
「我不喜欢她满腹心事的样子!」师娘怒道:「闹什么脾气啊,整个前山被烧得乱七八糟,还有一堆不成气候的石阵、深坑要处理,她不认真点怎么成?」
「那都是我哥哥弄的……」随风说着,声音跟着哑了。
「管他谁弄的,不是妳弄的就好了!」师娘气鼓鼓的骂:「向来都是我们收拾山下人的残局,又不是头一遭!快动手!应雨下山一趟就这么久,也是在偷懒!回来我一起骂!」
说着,师娘转身怒气腾腾走了,留下一脸尴尬的惊雷,和满脸不敢置信的随风。
「妳师娘就是这样子。赶快把这里收一收吧,种子播下去,叫应雨回来,下一阵雨之后,过一阵子就该发芽了。」惊雷说着,拍拍大徒儿的肩。
「师父……」
彷佛多年来的心门被打开,随风的眼眶又红了,泪水滚落。
她是如此幸运,被师父师娘发现、养大,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,也没让她知道以前的风风雨雨;就算至亲父兄曾是破坏的元凶,也没对她有过任何另眼看待。
只是,这样的幸运,能够持续多久?在发现自己与山上众人都那么不同时,还能继续吗?
「师父,我能在这里待上多久?」抹了抹泪,她矛盾又难受地问。
惊雷一听,很讶异地瞠目结舌好半晌。「妳要上哪去?妳想跟薛承先走么?」
「当然不是。不过……」
「她迟早要下山的,这有什么好问!」师娘决绝的声音传了过来。「快点干活儿,无用的话别再多说了!」
低头继续工作,又是一颗晶莹泪珠无声地落入焦黑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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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早要解决的事情,不如就一鼓作气去面对吧。
凌旭休养数日后,身体已经恢复;凤护卫完成任务回京复命去了。凌旭便交代齐时:「你去把薛承先带过来书房,我要跟他谈谈。」
「是,大人。」齐时犹豫了一下。「需要小的在旁边吗?」
「不用。」凌旭挥挥手。「我在山上都没死成,怎么会死在自己书房里?你也担心太多了。」
「在山上,是随风姑娘救了大人……」
一听到那关键词眼,凌旭脸一沈,冷瞪身旁的大个子一眼。
「你去不去?!拖拖拉拉的,你是娘儿们啊?」
齐时摇摇头,领命而去。不多时,便带着一身憔悴的薛承先进来。
「你坐。」凌旭也不啰嗦,指着旁边椅子说。「他们没饿你吧?要喝茶自己倒。」
本来听说知府大人要见,以为是要进刑房被审的,没想到给请到了书房,还让他坐、叫他喝茶……薛承先僵在当场。
「杵在那儿干嘛?坐啊!」凌旭自己先坐下了。「成天关在房里,无聊死了,骨头都发痒。你准备准备,明天开始,回家过年的弟兄们陆续会回来,组织一下,顺便招揽一些原先牧马或守仓的人上山收拾收拾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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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风和气 第4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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