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半夜三更打错电话,这些冒失鬼最气人,”坚白摇摇头。“我先去洗澡。”
他并没有怀疑的匆匆走进浴室,卓尔这才敢偷偷的透一口。
如果刚才那个电话是坚白接的话怎么办?狡猾的毕群一定会不出声,或说打错电话,是吧! 好在这次她反应也快,否则真不知如何收场。
明天他约她——她会去吗?
她不知道,真的不知道。她应该不再见他,她也不想见他,但——心中又确实好奇。他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?她真的想听一听。
毕群——也真大胆,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来,他不以为卓尔会恨透他吗?
他追黄蓁,又来苦缠她,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,除非他对两人讲两次谎话之后,再讲第三次?又或者他已讲过无数次?
卓尔还是到了“喜来登”餐厅。
一走进去就立刻着见毕群,他还是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位署,还是一身黑——这都是他的习惯。
她觉得走得十分不自然,他的视线一直沉默的迎着她,给她的压迫力还是那么大。
走近了,她心中巨震。他竟——竟穿了当年的一件铁灰色的毛衣,一样的式样,一样近乎黑的灰,一样是套头的,他怎么会带当年的毛衣来香港?
他站起来为她移开椅子,即使他有千万点不好,他的礼貌。周到和体贴还是一流的。
“我担心你不来,”他沉着声音说,喑哑得几乎听不见。“我怕你不会原谅我。”
“有什么事会用到原谅两个字呢?”她淡而文雅地笑。“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。”
“卓尔,我知道你心中生气,”他低叹。“但是我——身不由己的。”
她皱眉,这是什么话?难道黄蓁逼他?
但是她不问,她根不不想跟他提这事。
“这次什么时候来的?”她问。
“来了一星期。”看来他是预备说实话的。
“那电话也是在香港打的?”她问。
“是。”他垂下头。
她笑起来,整件事情简直荒谬得可笑。都是那么大的人了,做起事来还那么天真。
“实在可笑,当时—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”他摇摇头。“我常常做一些令自己也莫名其妙的事。”
“为什么?有原因吗?”她问。
“不能确定,”他又叹一口气。“但当年我的出身、我家的背景都强烈影响了我,令我觉得自卑。”
“说良心话,我从来没见过你自卑,从以前到现在,”她直视他。她发觉坦然的面对他,反而比较容易相处。“或者——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吧?”
“不是。全世界的人只有你最了解我,”他说。很认真的。“如果你或我会写小说,一定能把我们的一切,写成一部精彩的故事。”
“不是我们的一切,是你的经历,”她淡淡地摇头。“你我之间有什么事呢?”
“不要否认,否则我更不能原谅自己。”他说。
“不要自责,你原是有权做任何事。”她笑。
尽管她表现得那么淡然、那么好,可是面对他,她的心仍在颤抖。似在滴血。
她几乎己再次爱上他,接受他,虽知当年的事会重演,他根本就是个决不专一的人。
“我该死。”他又垂下头。“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对你说谎,可是——我总又一次的伤害你。”
“我不觉受伤,我已经三十三岁了。”她说。
“与年龄无关,在我眼中。你和当年十七岁的卓尔没有任何分别。”他说。
“岁月毕竟是无情的。”她说:“黄蓁呢?”
“她在酒店,”他抬起头。黑眸闪烁不定,更看不清他心中在想什么。“我已把一切都告诉了她。”
“你可以不必说的,”她有点变色。“这原已是过去的事,你不说,她永远不会知道。”
“但是我不想对她说谎,”他又叹息。“我太多心、花心了,我总是不由自主的爱上许多出色的女性,但每一个我都不想伤害她们。”
事实上他已伤了许多人的心,不是吗?至少当年的章玲、刘芸,和现任太太,还有卓尔。怎么叫做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呢?这是不可能的。
“我想——她们不论伤与不伤都不会怪你,”她思索一下,说:“因为——你曾经令她们快乐过。”
他颇为动容,愣愣的望着她好久都不说话。
“谢谢你这么告诉我,卓尔,你是安琪儿。”他说。
“不,我只是一个几乎走错路的女人。”她摇头。
“你——后悔?”他深深凝视她。
她不答反问:
“黄蓁知道了实情,她说过什么吗?”
“她说——难怪你的神情这么特别,”他慢慢说:“她还说——令我刻骨铭心的女孩是你,她不会嫉妒!”
黄秦真是这么说?她笑起来,什么叫不会嫉妒呢?几十世纪以前的事了。
“她是极好的人,你要对她忠心。”她说。
她已确知,这一辈子她和毕群绝对不可能在一起,缘分的事实在太微妙了。
“我若对你都不能忠心,对任何其他女孩子又怎能做得到?”他说得坦白而真心。
“其实——我并不特别好,只是你不曾得到我。”她淡淡的笑。“所以我一直是你的目标。”
“也许是,”他也笑了。”一辈子能永远有个目标也是很美丽的一件事。”
“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。”她更正他。
“徐坚白——有没有说话?”他问得奇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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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程已渺 第6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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