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儿对她谢过,然后转身走出厨房,还没走远就听见一个大婶拉高的骂人声音,好似故意说给她听般,她不自主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。
“死丫头,刚刚我们怎么说的,你全忘记了吗?还想保住命的话,不要接近梅园半步!你要敢给我偷偷溜去,我一定把你的双脚打断。”
“是啊!谁知道那个格格是不是吃人妖怪?莽莽撞撞就去了,谁知道还回不回得来?会不会尸骨无存……”另一个人落井下石地笑说。
“可是格格要水……”她轻声反驳。
“叫她的丫头自己来拿,不然就等着活活渴死好了,咱们将军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,主子可没有为了娶她而多买几个丫头入府。”
“是啊!不帮她送水,难不成又犯了杀头大罪,还是再去找皇帝老爷颁个圣旨把咱们全斩了?放心,皇帝没这么闲、四处管人家的家务事。”
紫语再听不下去,伪装的坚强此刻尽数散去,她快步前奔,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哭上一场。
☆ ☆ ☆
羞日遮罗袖,愁春懒起床。
易求无价宝,难得有心郎。
枕上潜垂泪,花间暗断肠。
自能窥宋玉,何必恨王昌。
紫语在梳妆台前,对镜坐望,一个月了!嫁入卓家整整一个月,她仍然没有见过夫君一面,环视着冷冷清清的屋子,她倒宁愿他们口中的“老夫人”来陪她一叙。有鬼魂相伴,总强过对镜空嗟怨。
口渴了,紫语站起身想倒水,却发现茶壶早空了,是啊!上一次、不!上上一次想倒水时就没了水。
摇摇头,她的日子过得极糟,常常忘了上一餐饭是什么时候吃的?总是饿极渴极,才勉强到厨房要来茶饭,否则她连动都嫌懒。
说到这里,上次吃饭是几时的事儿?今天早上还是昨天晚上?真记不得了……没关系,反正不饿……
她成天过得浑浑噩噩,口里对着满园梅树悲切哀伤,怨青春空自蹉跎,怨满腹心事无法向人诉说,独居深闺,空闺冷落,夜半醒来,只能拥衰独泣、泪湿枕席。她的悲有谁会来怜惜?悲怒哀怨,都只是多余。
叹口气,她努力把自己弄得干净整齐,抱起白玉筝走到梅林边的凉亭,对着满园秋风,她悲从中来。
也罢!认了命、信了运,就这样子走完下半生吧!叹息能改变什么?心虽不甘,又能奈何?
指间滑过,挑过琴弦,挑过她无痕无波的心湖……几个拨弄,她轻扬嗓音。
平林漠漠烟如织,寒山一带伤心碧。
暝色入高楼,有人楼上愁。
玉阶空伫立,宿鸟归飞急。
何处是归程?长亭更短亭。
唱毕,泪流香腮,冬去春来,花落花开,她只能斜倚梁柱,让惆怅寂寞侵满心田……
挥去满颊泪湿,挑起琴弦,她一遍一遍重复唱着这首菩萨蛮,一遍一遍复习着她的哀愁,不在意天色渐暗、不在乎凉意渐浓,她的未来还有什么可在乎呢?
勖恺返家,问过老总管才知道媚湘把“语歆格格”安置在梅园。
该死!那是他用来纪念爹娘的地方,谁都不准擅入,她居然让“那个女人”给住进去,他怒气冲冲地前往梅园,准备把人给扔出去。
一路上,总管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。
“夫人除了要茶要水,她不曾派丫头去打扰过别人。”
“夫人不太用饭,不知道是不是府内的菜不合她的胃口。”
“这些日子她没出过将军府一步。”
“园里没有人见过夫人,只有几个厨娘看过她的丫头,听说是个很美丽清灵的丫环。”
她倒是很耐得住寂寞,就不知道她对丈夫在新婚夜就失踪的事有何看法?
走近梅园,他听见那饱含悲戚的歌声,心中一震……那是娘……不!不是,他摇摇头,那是他的新婚妻子一场可笑婚姻创造出的人物。
飞身入亭里,他抓起她的手,阻断了她的歌声,透过朦胧月光,他看见她的脸。天!怎会是她?怎会是他朝思暮想的紫儿?难不成……她就是……他有强烈被欺骗的愤然。
“说!你是谁?”他的声音填塞着满满怒气。
他的五指握得她的手腕好痛,紫语咬着牙,却控制不住不断往下坠落的泪水,她又做错了什么?上回是一道她事先不知情的圣旨,这回呢?她弹错了曲子?凡是欲加之罪,皆何患无辞呀!
“你哑了吗?”他手一拨,把她的白玉筝给摔落地面,白玉筝应声断成两截。
她好心疼,那是爹爹托人自西域带回来的啊!她想蹲下身拾起断琴,却又被他牢牢箍住,动弹不得。
“再不说话,断的不会只是一把琴,还有你的手。”他语带恐吓。
“我是端康紫语,也是你新入门的结发妻子。”这个事实够不够可笑?成亲一个月,丈夫竟不识得妻子?说什么结发妻?恐怕他已忘记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物!她的心好苦好涩……
“你的‘爹’就是端康王爷?什么时候起,满人也模仿起汉人喊爹娘,不喊阿玛额娘了?”
“如果你是为这件事生气,我很抱歉。”她的泪不曾止住过,一颗颗、一串串顺着颊边滑落,忘记停歇。
他狠狠地瞪住她,尽管知道她真实身份是端康紫语,她的泪仍然影响了他的心、他的情绪。
见他不说话,紫语连动也不敢动一下,深怕他发火,真会卸下她的手骨。现下的他,对她而言太陌生。
“走,进屋去!把你的东西收一收。”他拉起她往屋里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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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世泣恋 第1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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