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偷吐舌,卷起袖子,就从……那张乱得不象话的床铺开始吧!
抹布、水桶加扫把,她用最简单的工具把房间弄干净,东西归类好,灰尘除尽,房间陡然增加好几坪,畅行无阻,视线所及处,焕然一新。她绝对是个效率极高的精明管家。
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绩,她拿来换洗衣物,走进浴室,不多久,浴室里响起刷刷声,半个小时后,晁宁将有一间崭新浴室。
她只带了洗脸的小毛巾,长长的湿发没东西可包,不过她向来随遇而安,梳拢下头发,她趴在沙发上。
真是累了!伸个懒腰,半瞇眼,她没有立即进入梦乡,脑袋里想的全是那个好心男人。
他是有才气的,不管他未来是否成为梵谷或张大千,他都是有才气的男人。
碰见他,是她的运气,在两千三百万人口的台湾里,她没见过他,却没想到飞行几万公里,他们迢迢千里,在异乡相识,谁说人与人之间没有缘分、没有心有灵犀?
她睡着,梦境里全是他,他作画的专注、他说话的温儒、他对房东的亲切……
在梦境间,他和十年前的小男生重迭,成为同一个人,他拿着蜡笔在她的图画里添加阴影,说:「有阳光就有影子,有见光面就有背光面……」
她的人生因为他,从背光处走向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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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他的房间?!
晁宁在门口怔愣半分钟,最后他认出沙发上的小女人,那是他同情心泛滥的结果。
这算不算女人的魔术?他从没想过一个仅供休憩的房间,经由一双巧手,能出现家的感觉。
是的,家……他想家,想生活在亲人之间,只是,他的梦想和家的信念相互违背,年轻的他选择梦想,然午夜梦回,异乡游子思念无限。
打开冰箱,东一瓶西一瓶的啤酒让她排了队,前年的乳酪失踪,过期的腊肠离去,食物量大幅减少。
拿瓶啤酒,晁宁走到阳台边,杂草丛生的盆栽出现新生机,瘦弱的花朵因滋润而再度抬头挺胸,他几乎快忘记它们的颜色。
洗过澡,他在床边躺下,手支后脑勺。
照理,累了一天,他该尽快睡觉,但不肯休憩的双眼,从自己脚板看到沙发上的女孩。
她睡得不安稳,翻来覆去,细眉皱紧。
作恶梦?对异国的不安全感?晁宁想起自己初来乍到时,无法成眠的夜里。
是同理心,带着一点点同情,他起身抽过毛毯,走至她身边,他发现她穿着衬衫入睡,长发未干。
七月的法国日夜温差仍大,一不仔细容易犯感冒,他拿来大毛巾和吹风机,考虑该怎么下手,才不至于把她吵醒。
他的考虑不长,浅眠的程黎醒来,揉揉惺忪睡眼,对他发笑。
把毛巾和吹风机递给她,抛下一句:「把头发弄干,没有保险,在这里看医生很麻烦。」
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成药放在沙发,然后写字。「我是护士。」
「做护士就有生病权利?」
她不同他争辩,拿起吹风机,三两下把头发弄干。「你饿不饿?」
「妳饿了?」
「有一点。」
听过她的回答,晁宁起身,从柜子里找到两包泡面,倒进碗里,从水龙头接些生水,然后塞进微波炉,短短三分钟,泡面煮成。
这是她第一次见人用这种方式煮泡面。
他把书桌搬到床边,再将热腾腾的泡面放在桌上,她坐床、他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,面对面,吃泡面。
拿起叉子吃两口,她在纸上写下不礼貌问题--
「在这里,生活很困难吗?」
他认真想她的问题、
「不难,但如果你坚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,很困难。」
「我不懂你的意思,」
「只要有一技之长,找个赚钱工作不难,但如果坚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、坚持自己的理想,那么,辛苦跑不掉。」晁宁加深解释。
这些话他从未和任何人讨论过,却在这样的夜晚,对一个称不上熟稔的女人说起。
「画家是件辛苦却不讨好的工作,对不?」她问。
悲怜的瞳眸里,写着她特有的淡淡哀愁。
「对。我们经常在『想要』与『必须要』之间挣扎,我们希望每分每秒都用来画自己想创作的东西,但为求生活,你必须画别人喜欢的,容易卖出的书作。」
「是不是,失去观众,艺术便不算艺术?」
「很可悲的说法,但我不得不承认,妳的话中有一部分是对的,艺术的价值常取决于多数人的主观看法。」
「所以,我的作法是正确的,我不把画画当工作,纯粹拿来当娱乐,那么我的作品价值由我自订,我说它是艺术它就是艺术,不必考虑任何人的眼光。」
她的话牵动他的心,是啊!当作品的价值取决于自己、当他决定自己的艺术是艺术、当他不用为了生计鼓吹别人认同他的东西……绘画在他生命中,会不会更形重要?
「妳喜欢画图?」
「嗯,没有名帅指导,我的图书只是小儿科作品,但我在画画的过程很快乐,快乐得可以忘记生活周遭所有的不愉快。」
「妳的生活中有很多不愉快?」
「谁没有,何况是我?」
苦笑,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这句话不晓得是谁创造出来?居然能把人生形容得这般贴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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负伤天使 第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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