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其实啊,老夫有悬壶救世之心,岂会排挤一名无辜女子……」
西门永打了个呵欠,知道人老碎嘴。如今他有求於人,这老头爱说什麽都随他,反正他一向左耳进右耳出,就当睡前故事听听。
「你记得,就算我睡著,你也得把我带回你家去啊。」
「这是当然,想来公子得知宁姑娘的过去,也不会想多待一刻。」
西门永随口应了几声。
「听说,她被玷污过……」
原本要合上眼的西门水,缓缓张开漂亮的双眼。
「当年,她就跟公子一样,是被宁老大夫救上岸的,听说当时她浑身是血,宁大夫为她疗伤时,才发觉她已非完璧……」
「有多少人知道?」
「这……老夫也没数过。」
「那换个问法,在李家村里有多少人不知道?」
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的语气不甚对劲,那老大夫吓了一跳,连忙解释:「这事……老夫可没有乱传啊,要不,你找那宁姑娘来对质,瞧瞧老夫说得有没有错?」
「对质?」西门永闻言,一把火差点没窜出他的七窍,破口大骂:「你是猪啊!还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,所以脑袋都被虫给啃光了是不是?这种事,你要我去对质?我无聊啊!还是你觉得我有病?对质?你是打哪来的混蛋啊!」
「公子觉得无聊,李家村的人可不觉得此事无聊!」老大夫理直气壮地说:「万一她融入李家村,将来瞒著夫家成亲生子,那可怎麽了得?她是很可怜,可李家村的人有权得知事实真相——」
不待他说完,西门永用尽全身气力,一脚踹出,虽不致将老大夫踹飞出屋,却也让老大夫跌坐在地。
「给我滚!你这个该死的蒙古大夫!让你这种人治我的病,简直是污了我的身体!我宁愿缺胳膊断条腿,也不要你这种脓包臭大夫来救!」他肝火大发地吼道,吼得过力,不小心把残破的身体翻下床。
那老大夫正迟疑要不要本著「悬壶救世」的心理来扶他一把,西门永又吼:「还不给我滚,你这王八羔子!是不是要我动手?刀呢?菜刀呢?想不想看我怎麽宰一头老猪的?」见那老头狼狈跑走,连药袋都忘了拿,西门永喘息不已。浑身上下像火烧,如果此时此刻有冷溪在前,就算要爬过去他也甘愿。
他满脸热得通红,捂著痛到快昏迷的伤口,忽地听见有人走进屋,他以为他在喊,事实上他已气奄声丝:
「我叫你滚,你是听不懂吗?是不是真要我亲自示范杀猪的步骤?」
那人停在他面前,他内心恼火,勉为其难张开眼,瞧见模糊的身影是名女子。
「你……」对了,救他的人是个女人,他想起来了。
「李大夫呢?」
「回老家去抱鸭蛋了,叫你不用太想他。」
「李家村只有一个大夫。」
「谁说有病一定要找大夫?」
「你不是病,你是身受重伤。」
「那更好,过几天它自己会愈合……你拿什麽东西?」焦距有些对不准,只知她似乎端著什麽。
「你要吃吗?」
药吗?算她聪明,说不定把去年的药留下,反正都是刀伤,药都没差。
「当然要吃,如果你不介意喂我的话。」
要昏不昏的视线看见她蹲下来,勺了一汤匙,逼近他泛白的唇。
他毫不犹豫嘴一张,吞下那药汁——
恶!
就算他的肉体痛得像火烧,但他的胃还躲在身体里安然无恙啊。
他的双颊鼓起,嘴要掀不掀的,最後唇成一直线,鼓起的颊面缓缓消褪下去。
「这是……?」
「这是我做的粥。」
「你……做的粥,还真是没有变过啊。我累了,我需要休息,你不必管我。我有个习惯……一睡会打呼,还会流口水,如果你看见我口吐白沫,绝不是我昏了……」「咚」地一声,他倒向她的身子,期待她能及时接住他。
她眼明手快,立刻往後退。
他的头正好撞上泥地,发出一声极大的巨响。
※ ※ ※
鸡啼第一声,他已清醒过来,浑身像是被榨乾的破布,又腥又皱又无力。
如果有人告诉他,此时他一恍神,三魂七魄就会脱离残破的肉体,升天去也,他一点也不会意外,真的。
虚弱无神地瞪视著破旧的屋梁,瞪著瞪著,他的眼张大,赫然发现就在床的上头、也就是他躺的正上方,屋梁有些裂缝。那裂缝巨大到让他怀疑再一场大风雨,这栋破屋就会垮下来,然後活活压死他。
眼不见为净,他麻木地闭上眼,听见有人走进屋的声音。那脚步踩得很踏实,不像昨晚被他轰出门的老头儿,那就是这屋子的女主人喽?
他懒懒张开一只眼,还来不及瞧见那女人的长相——不知为何,虽承蒙她相救两次,一看见她也勉强能认得出,但要在脑中刻划出她的相貌,却是空白一片。忽地热气迎面而来,他只来得及瞧见一片白覆上自己的脸,随即痛叫一声:
「臭娘们,你要烫死我啊!」
「你醒了啊……」
「快拿起来,你是被蠢猪附身了,还是想害死我?」求人不如求已,伸手欲掀开热毛巾,赫然惊觉自己双手被紧缚於身侧。
他脱口:「你想对我做什麽?」
「我没要对你做什麽。」她答,慢吞吞地拿起热毛巾,正要再说话,他已怒火腾腾,抢白骂道:
「没要对我做什麽?那就是怕我对你做什麽了喽?」他用力嗤了一声:「大姑娘,也不瞧瞧你的长相……」昨晚老大夫说的片段闪过脑中,让他还不够及时咬住舌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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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者上钩 第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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