琬琬心中又激动又感伤。她们刚才只是一个劲儿为小柊感到高兴,却没想到她能够动手术,表示另一个躺在加护病房的小孩子已经很不乐观了。
一个母亲的获得,却是由另一对父母的失去来递补,而她还觉得开心,她不禁充满罪恶感。
「妳少妇人之仁了。」一个低沉嗓音突然响起。
「什么?」琬琬愕然抬头。
「妳在想,那个捐肝给小梅的孩子快死了,很可怜,对不对?」他嘲弄地啜一口红酒。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,一个人丢掉的另一个人去捡,没有谁比谁可怜的道理。」
「你怎么这样说?」她重重地道。
「不然妳打电话叫那个小孩的医生死命吊住那一口气,换小柊去等死好了。」他冷笑道。
「你……你……」琬琬气得脸都红了。「汪迎铠,你太过分了!」
他怎么会变成一个这么可怕的人?明明以前……不,明明昨天晚上都还是温柔款款,为什么一张开眼睛就全变了?
「在妳心里,我已经是个坏人了不是吗?那就黑到底吧,我自己倒是无所谓。」他舒服地伸展长腿。「这个世界上,没有人可以鱼与熊掌永远兼得,妳还是专心去珍惜自己手边能得到的,别人的死活已经跟妳没有关系了。」
「你当初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态去对付你的敌人吗?」
「没错。」他闭上眼,干脆地应道。
「你当初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态来对我的吗?」她挑衅地问,脑中想到的是他从她这里得不到肉体慰藉,于是转而去寻花问柳的事。
「没错。」汪迎铠睁开眼,直直看进她眼底。
他的双眸变成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泉,她看着看着,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,忍不住先转开了视线。
不知道为什么,琬琬感觉他所应承的,和她意有所指的,并不是同一件事。
第九章
「这只小熊好可爱,我买回去送小柊好了,她一定会很喜欢。」琬琬贴着玻璃窗探望。
「小柊快八岁了,已经过了喜欢布偶的年龄了。」小柊她娘笑道。
「才八岁而已,泰迪熊是全年龄的人都喜欢的礼物。」
「好吧,妳再逛逛好了,我先回去看看她。」
「好,我们回饭店见。」
换肝手术极为顺利,不过身体上还需要相当时间的静养,汪迎铠把他住处的其中一间房间改装了一下,增加电动起降的床和方便架设医疗设备的架子,小柊上个星期出院,便直接住了进去。
本来琬琬以为她们会有另外的房间,不过汪老大说——
「玻璃迷宫做的是营利事业,不是慈善事业,如果妳们想住免钱的房间,全饭店只有一个地方。」
她们也不是非住「免钱的房间」不可,可是琬琬转念一想,她们现在花的钱已经全部是他的钱了,再拿「他的」钱花在「他的」饭店上以表达节操,何苦来哉?
两年下来,书呆的个性多少磨得懂一点现实面,所以她没有跟他争那些无谓的自尊。现阶段的一切以郑氏母女俩最经济、最方便的方式为主,小柊的需要比任何事都重要。
幸好他的套房虽名之为套房,其实已经是一间百坪以上的豪宅,光卧室就有四间,她住回自己旧日的房间,郑姊为了照顾方便和小柊住同一间,还多了间房间出来。
几个星期的紧迫生活实在也是累了。郑姊只要专心照顾小柊就好,她除了小柊之外,还得担心一个大的。
不过……想到汪迎铠就是自由自在过他自己的生活,每天中午起床出门上班去,半夜回来她们已经入睡了,几乎没有多大交集,吃喝都不在一起,她也没什么需要「担心」的。
……好吧,或许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受伤的感觉,当初明明是他对不起她,难道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?
因为人家已经不再爱妳了,再没有必要花时间博取妳的谅解。
既然如此,他又为什么要帮忙处理小柊的事呢?
早点把事情弄完,妳们早点回台湾,他才可以早点解脱。
琬琬想完,更觉沮丧。
如果能够不再见面多好,起码她记得的,还会是那个温柔爱笑、爱逗弄她的英俊王子。
「琬琬?」
琬琬愕然回过身。
「班尼!」
「真的是妳。」班尼穿着一身轻便的牛仔裤和衬衫,对她挥一下手。「我以为自己看错了。我听说妳离开拉斯维加斯两年多,怎么突然回来了?是来旅行的吗?」
她印象中的班尼是个很有能力,但是老一副怀才不过的怨怼相,眼前的班尼却是神清气朗,连气质都差很多。
「你看起来过得很好。」她诚心诚意地道。
班尼耸了个肩。「还不就过日子吗?来吧,我请妳喝杯咖啡。」
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个老公出来吃醋作梗了……琬琬黯然点头。
「妳现在在做什么?」两人在百货公司的中庭咖啡广场坐下,班尼闲散地问。
「我在台湾一家饭店服务,几个星期前陪一个朋友的小孩来美国动换肝手术,你呢?」
「老样子,在米高梅饭店当领班。」班尼随意地道。
「你回到米高梅了?」琬琬连忙把咖啡放下来,以免烫伤了手。
「当初走不到半年就又回去啦,怎么?」班尼啜了口咖啡问她。
「其实、其实当初你会被米高梅饭店解职……」琬琬迟疑片刻,不知道该不该说。
「是因为妳那个亲亲老公干的好事?」班尼继续喝他的咖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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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呆与赌徒 第2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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