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得很恐怖。”
“这是实情。”
“告诉我,方心如,你并不认为跟我在一起会是良宵苦短的一种欢愉享受?”
“在今夜,那就肯定不会了。”
“因为你犹有牵虑,怕今夜之后,我不能为你解决所有困难?”
“这倒不是我的忧疑。唐先生,我从未试过把心灵与肉体割离出卖,难免紧张。当然,我会跟你逐件事件商议,取得你的承诺,我才上你的床。”
说出这番话来,我嘴里都霎时发酸,自惭形秽,苦不堪言。
唐襄年把他手中的酒,一饮而尽,然后搁下了杯,走到我跟前来,用手托起我的下巴,道:
“好,你现在就告诉我,你还需要自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援助?”
我正想做答,唐襄年就截住我的话,说:
“不必重复你最近的遭遇,你如何被医务卫生处留难,如何遭工务局检控,如何被警察抓去盘问,如何承诺伟特药厂分批把药品运抵香港等,我已了如指掌。”
我把那句“你什么都知道?”的话咕噜一声就吞回肚子里去。
何必多此一问,如果唐襄年没有本事清楚我的底蕴,根本就等于没本事帮我解决疑难。
来了本城短短几年,早已看清楚这儿的牛鬼蛇神是何嘴脸,简单一句话,很多时,鬼神同道,都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扮相而已。
到了如今这田地,也不妨实斧实凿地开天杀价,哪怕对方来个落地还钱。
我的几根骨头,一身贱肉,三分姿色,也还要争取卖个好价钱。
于是我说:
“除了那些难题之外,我的小叔子金旭晖给我开了个价,要我买下现住的房产,或者由他把我的一份买起来,把我们母子几个变相地逐出金家去。”
“开价多少?”
“他们根本不认为我会有能力买,故而协商了交给测量行去拟定价钱。”
“这是谁想出来的方法?”
“我。有错吗?”
“没有,没有。”唐襄年连忙说,“非但没有,而且是做对了。一般来说,测量行的估计都比较保守,那就是说估价与市值有个距离,这就是盈利之所在,故而金家大宅是值得买下来的。”
“对有现金可周转的人是笔前景乐观的生意,唐先生,你将之买下来,转手租给我。”
“不用如此费张罗,我给你安排银行贷款,首期由我借给你,你的药品出入口生意肯定一帆风顺,不会还不起这笔置业用的钱。”
“这就是说其余我手上的困难……”
对方没有待我说完,就道:
“根本都不是困难。”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
我瞪大眼看唐襄年,惊喜交集。
“你对我要有起码的信任,是不是?”唐襄年伸手扫抚着我的头发。
这个轻柔的动作掀起了一室的浪漫与温馨,讲生意、谈价钱的时间已经结束,是开始行动,实行交易的时刻了。
我闭上眼睛,自动伸手去解我旗袍的第一颗钮扣。
有人把我的手捉住了,送到唇边去亲吻,然后又为我拭泪。
“还没有到要流泪的时候。”
这句我曾在千辛万苦之中对自己说过的鼓励话语,怎么会由对方讲出口来?
我睁开眼睛,看到唐襄年那张表情复杂的脸孔,夹杂了分明的错愕、为难、怜惜、怨恨、焦躁,禁不住有轻微的震惊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,“为什么还没有到流泪的时候?”
唐襄年放下了我的手,拿起原先他替我放在床上的外套,走到我身旁来,把外套搭在我的肩膊上,说:
“来吧,我叫司机送你回家去。”
“什么?”我不期然地轻喊,“唐先生,你嫌我开列的条件太苛刻了,是吗?”
我忽然觉得有种被嫌弃的感觉,相当的不好受。
“别疑心,答应你的,都会做到。我不是个没有信用的人。”
他这么一说,想到曾经有过的逃避,相当于食言,反而令我惭愧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方心如,请明白,我今儿个晚上并没有心情,所有娱乐都必须放松尽兴才能乐到巅峰去。我不是缺少女人的男人,问题在于我想要还是不想要。待我替你做妥一切,回过头来再算今夜你欠我的账。”
唐襄年就这样把我塞出他的别墅之外去。
回到家里,睡在床上,一直辗转反侧,浑身的不对劲,似有一股沉闷的气运行着要冲出体外去,才得舒畅。
脑海里不住地翻腾着刚才在唐襄年别墅的情景。
我不是闭上了眼睛,伸手解开我旗袍上的第一粒钮扣吗?好像就看到了旗袍自身上滑落,掉在地上……
若干年前,新婚之夜,也是类似的情景。金信晖以手轻轻扫抚着我胸前绣着的龙凤吉祥图案,他问:
“是龙凤吉祥、百年好合吗?”
说完了,就伸手解开我的第一颗钮扣。
这以后,活脱脱是喝醉了酒,神志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之下,享受着胴体的抵死缠绵,不知人间何世。
金信晖那张极度兴奋的脸庞在我眼前摇摇晃晃,他的欢乐完全是我的赐予。
我就像一尊向祈福者遍洒甘霖的神祗,教信服在我裙下的不二之臣得到绝大的人间幸福,如此的权威,如此的慷慨,如此的可爱。
然而,刚才,类似的情景出现了,我解开了第一颗钮扣……然后,对方请我把外衣搭上,让我独自回家来,孤伶伶地躺在睡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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裸情恨 第2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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