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:“阮小姐,让我告诉你,不要对你的改革抱太大的希望。我的资料很可能帮不了你的忙,反而落实了你的失望。”
“我不明自。”
“你很快就会知道真相!”
我意识到事有跷蹊。
我尝试追问:“要我碰钉子碰得头破血流,才知道路不通行吗?这是不是比较冤枉和凄凉?”
任淑贞望住我,好一阵,问了一句:“你跟李念真是好朋友?”
“对。”
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提起了她。
“她是我妹妹的上司。”任淑贞再多加一句:“好上司。”
我十分欣慰:“太好了,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赞扬自己的朋友,至为安慰。”
“物以类聚,能交上好朋友是一份难得成就,对你的生活与工作,定有正面帮助。我看在李念真的面上,向你投信任的一票,阮小姐。”
任淑贞很认真地说;“当你提出要改革顺风的制度时,必须要注意两点。”
我洗耳恭听。
很明显地,这两点关乎成败,若不是李念真的关系,对方甚至不会给我坦白道来。
任淑贞继续说:“其一是要知清楚那位专管编派导游的戴襄跟老板的关系。其二是在清楚了第一点之后,如仍要一意孤行,请勿对改革的成就抱太大的希望。”
“为人为到底,送佛送到西。你能否省掉我的一番调查功夫?”
“好。焦启江的太座姓戴,这位戴襄先生是焦太太的弟弟。”
言尽于此了吧?
我恍然大悟。如果依照正途做法,导游拿了合理薪金以及小账,不在购物回扣上打主意,那他们的头头也不可以有机可乘,从中取利了。
就算公司的什么皇亲国戚,也不能明目张胆地从顺风的收益内取走一笔,除非走此捷径,把公司的利润偷龙转凤地阴干掉。
任淑贞趁我在错愕又沉默的半刻,说:“我已递了辞职信,故此,在临走前,做一件赏心乐事,也未尝不舒一口气。”
“另有高就!”
“新的受雇条件其实比这儿还差一点点,但宁吃开眉粥,莫食愁眉饭。在现今的工作岗位上,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专业人士,只需个替他们家的亲朋戚友安插工作的,言听计从的文员,而是以其名为人事部主管,那又何必?”
“恭喜你重出生天!”
“谢谢,焦先生并不是坏人,他其实是个老行尊。只不过真的老了一点!”
任淑贞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。
时代是进取的时代,凡事必须讲实力,谈计划,再容不下官官相卫,裙带尊荣。
一连经历的几件公事,使我洞悉一个令人伤感的事实。
章氏的确是开明、进步、公平、革新的一个机构。
顺风跟它是差得太远太远了。
在这儿,我所受到的掣肘,不难想象。
渐渐的觉得很有一种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的悲哀与无奈。
怎比从前?
从前,我能顺利地把理想通过努力,实验出成效来。
从前,我可以在公事上得到全面而合理的支援与商议,并不似如今的投诉无门,欲哭无泪。
从前,从前,怎么总是一连串的从前!
那么,现在又如何?将来又如何?
我颓然若失。
太太太羡慕任淑贞有路可逃了。
我很少在黄昏未足六时就下班的。
这天实在意兴阑珊,故而打算趁中环还是闹市,到外头走走,添一点生气。
中环永远熙来攘往,永远的车如流水、马如龙,永远的只见热闹,不见沧桑。
中环永远像在事业上当时得令,意气风发的中年职业女性。晨早,就精神奕奕,抹上一层健康明媚的光彩。中午,虽忙得满头大汗,依然威风凛凛、顾盼生辉。到了黄昏,摇身一变而珠光宝气,翠拥珠围的贵夫人,准备出席名流晚宴去。
我这么一个在世界上似乎可有可无的小人物,完全不配中环的气氛,完全不应出现在这个地头之内。
也许,这种灰蒙蒙的感觉,其实在这儿营生的很多人都有。
我倒是真的不能不闭上眼睛,硬充好汉下去而已。
我闭了闭眼,一张开来时,看见了一个久违了的身影。
不会是他吧?
第四章
第46节
正在惊疑之际,对方已回过身来,正正地对住了我。
彼此的眼神接触了,都避无可避。
我倒是大方地跟他点头打招呼。
“致生,你好!”
对方显然尴尬,随之而起的面部变化,竟是一种不安不忿,还微带些愤怒。
然,他没有引退,反而向前踏上一步,给我还礼说:“是你吗?楚翘,差点认不出你来了?你怎么一下子老掉了这么多,且憔悴?没有什么叫你不开心的事吧!”
一番话听得我愣住了,无辞以对。
钟致生又说:“来,来,我给你介绍,这位是我的太太江美芬!我们在上星期结婚了。”
他那身边的一位女士向我伸出手来,我才发觉一直有人陪在钟致生身边。
那位新任钟致生太太,脸蛋圆圆的,皮光肉滑,完全是个福气相,可以想象得出,一踏上中年,就会长一身肉,拖男带女,跟在钟致生后头走,依然开开心心,满满意意的样子。
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好!
我赶快带着笑容,跟她打招呼。
“怎么样?近日还好吗?”钟致生这样问我时,很洋洋自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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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是有缘 第5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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