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想活着,无非是有放不下的牵念,也许是愿未了,也许是缘未尽,所以舍不得。
因有了舍不得的人,自己若然去死,那人身边没了自己,该怎么办?
但那时世上,她愿了缘尽,无谁令她牵挂了,若有,也许……也许她不会……甩甩头,再用力拍颊,仿佛这么做能阻了那些胡乱冒出的想法。她深吸口气,像要把压得胸中发闷的东西全吐出般,重重一叹——
“欸,细想想也是个可怜孩子,是该多疼疼她。”
“三公主身陷囹圄,自身难保,还想多疼疼谁?”
一道带冷锋的男嗓陡起,伴随脚步声传来。
她闻声瞥去,两手攀着铁铸牢拦徐缓立起。
就见通道那端,高大身影从壁火跳动的幽光中走来——
来到她面前。
唔……还在生气呢。
但即便发怒,眉凛瞳深,轮廓绷得凌厉,这张脸仍是相当俊俏好看的……尤其是鼻子,既直又挺,鼻头有肉,瞧起来就是好正派的模样。
又尤其是刀凿斧劈般的削瘦峻颊,搭着底下一个微润的方颚,硬中带软,刚中带柔,恰到好处啊恰到好处。
再尤其是那张略宽的嘴,严肃抿紧,抿作一线,唇瓣却显得别样柔软……
幽微火光在他面上晃动,被阴影轻覆的半边脸上,瞳心竟格外火亮……欸,多招人眼珠啊,害她又要看傻。
“鹰族的丽扬三公主,你不答话吗?”咬牙切齿,像唇瓣再软也快喷火。
她油盐不进、没心没肺般扬笑——
“什么三公主?什么丽扬?大将军喊谁啊?咱的贵姓是‘夏舒’,这个姓是怪了些,那是因我干娘姓夏,我干爹姓舒,我随他俩的姓,再因为我干爹活脱脱就像个上门女婿,巴着我干娘不放,所以夏在前、舒在后,我的大名嘛,单名一个阳字,太阳那个阳,我行不改名、坐不改姓,就叫夏舒阳。”
隔着大牢,她话说得吊儿郎当。
忽见他单掌劈锁,那牢门巨大的铁锁应声裂开,一干守在通道外的虎狼卫疾步冲进,银刀纷纷出鞘,待瞧清里边情势,又全都止步不前。
男人砸锁闯进,其势汹汹,夏舒阳表情微变,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。
才想鼓动莲花粲舌说几句服软的话好生示弱,他已不管不顾直逼过来,将连连后退的她一把揪住,扛上肩。
虎狼卫个个有眼力,见主帅“劫囚”,二话不说银刀立刻回鞘,并分站两边让出通道,动作整齐划一。
夏舒阳直到被扛出地牢才回过神,心惊归心惊,但非常明白挣扎无用。
一旦被他拿住,她小巧腾挪的路数与擒拿手很难起得了作用。
他所习的武艺未见得多高明,全凭天生力大无穷,且气劲惊人,跟他这样的人对斗,只要一被近身,在拳对拳、腿对腿的肉搏战中绝对讨不了好。
认清事实,定定神,既然有人愿当苦力,她索性就放软身子由他扛。
大军屯堡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出都统司的军监大门后,她被抛上马背,红鬃驹轻蹄奔跃不过一刻钟,四蹄甫停,她又被拽下来。
男人将她挟着,大步流星往一处宅子里去,闹得上前牵马的、守在大门两旁的,以及宅内服侍的人全都瞠圆招子。
“我说将军大人,咱们能不能斯文点儿?瞧您这又扛又抛又拽又挟的,您还没审呢我都被折腾晕了,我这不有腿嘛,而且还挺长挺美,您将军令一下,刀山火海我都跟,眉头若皱一下就不是好汉。人生是这样的,就算当不成英雄,也要是一条好汉,所以您这是……到底挟我上哪儿呀?”
小话唠的本性展露无遗,聂行俨原本忍气忍到胸膛快炸破,听她叽哩呱啦,自说自话,心里一咯噔,那把火莫名消小了些。
他冷哼了声,抬脚跨过门槛,挟她进屋就往小厅里的罗汉榻上扔人。
夏舒阳惊呼——
“桂啊——干么呀这是冷静啊,您千万冷静!咱们别冲动、别激情,有事慢慢谈、慢慢谈,有商有量不是?不能这样蛮干啊!”
她还趴在榻上没能翻身,连半口气都没来得及喘,他已狠扑上来,将她压制得仅能胡蹭两条小脚喊救命。
他不扯她腰带,也没打算脱光她衣物,只听到裂帛声响,背心陡凉。
他把她上身的两层衣料全撕开,从颈后到腰上,裂出一道长长口子。
……想找什么呢?她瞳仁黯了黯,下一瞬又开始没正经。
“就算真要这么蛮干,咱们……那个……不是门还大开,厅里头整个亮敞敞吗?我是无所谓啦,可总要替旁人着想,要是不小心被瞧见欸,都不知别人要多难为情了。”
没……没有?
聂行俨扯开那道上衣裂口,剑眉飞凛,目光带寒,不断在那片背肌上梭巡。
纤背光滑,偏白肤泽在满室烛光中有些朦胧,没有他曾见过的展翼胎记。
怎会没有?!
眼皮猛地一跳,他抓着她翻过身来,手劲实在粗暴。
“痛痛痛——轻点轻点啊!噢唔……”夏舒阳嘴一噘,话都说不清楚了,因男人掐着她的下颚扳高她的脸,正细细盯着。
对她,有太多事欲厘清。
见她仍活着,张扬猖狂,活生生乍现眼前,他面上尽管镇定,内心却早如翻江倒海折腾过好几回。
于是把她扔进军监地牢,自己则乘机平息了会儿,直到这时才拎她出来审。怎可能不是她?!
这眉眸与唇鼻,不管是七年前的那一场重会,抑或更久之前的初相遇,分明是她,不会错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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鹰主的男人(上) 第1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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