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唯讶然,但一转念,他想起来了,春雪的父母在北海道东边的小城钏路开了一间民宿,她小时候是在那里长大的,考上短期大学后才离乡背井,来到热闹的小樽工作。
“我……爸妈的骨灰都还在那里,我想回去跟他们道别。”她低声解释。
他理解地颔首。“是该跟他们说一声的,知道你要回到顾家外公身边,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比较安心吧。”
于是他决定陪同她一起到钏路,原本他想搭飞机,她却坚持坐夜班火车,在天还未亮的清晨时分抵达钏路。
出了车站,他替她提行李,搭出租车,车子在开阔的道路上奔驰,经过一片林野,周遭景致逐渐变得荒凉,绕过一方如明镜般的湖泊,一栋木屋矗立于眼前。
“到了。”
下车后,春雪从背包里取出钥匙,打开厚重的大门,一进屋,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扑鼻而来。
她推开客厅上锁的落地窗,回首望他。“这里很久没人住了,空气很闷,你到屋外走走吧!”
他明白她是借此赶他出去,他想,她需要一些时间独处,向死去的父母告别,回忆往事。
“知道了,那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他很体贴地走出去,在附近闲晃,屋后有一间玻璃温室,看得出来原本是用来栽植各式花卉的,不过现在已经衰败了,地面散落着枯枝败叶。
另一头,有间矮小的屋舍,里头堆满了稻草,杜唯猜想,以前约莫是饲养鸡鸭等家禽的地方。
再走远一点,还有一块菜园、几株抽出嫩芽的果树。
杜唯倚在果树下欣赏四周风光,比起繁华的台北,这里像是遗世独立的荒原,春雪小时候,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?
难怪顾长春当年坚决反对女儿的婚事,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顾宁宁,能够隐居在这般的乡野当个寻常农妇。
白手起家的顾长春为了打进上流社会,特意娶了个家道中落的名门闺秀,他素来讲究血统与门风,一言一行都要向那些豪门世家看齐,没想到生了一个儿子、两个女儿,个个都令他失望不已。
顾宁宁和穷小子私奔,顾巧巧嫁了个投机取巧的古董商,长子顾文倒是听他的话,迎娶出身书香世家的郑英媚为妻,却又偏偏在外头结识一名酒家女,闹出不名誉的丑闻。
说实在的,顾长春没被儿女们气到吐血身亡,还能活到今日,也算是个奇迹。
如今他将毕生的希望放在一个未曾谋面的外孙女身上,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讽刺。
这次,能如那老头所愿吗?
杜唯冷笑,握拳击了下树干,粗糙的树皮刮痛指节,他却丝毫无感。
如果不是当年对双亲许下了承诺,他也不会进长春集团工作,这些年来他为公司牺牲奉献,却只被那老头当成顾家的看门狗,甚至要他亲自来日本接回公司未来的接班人……
他还要忍受这般的侮辱多久?还能忍受多久?
杜唯深深呼吸,推开脑海不受欢迎的思绪,双手插在裤袋,沿着湖畔散步,天色亮了,阳光透过晨雾,幽静地闪着光。
一名老妇迎面走过来,扶着根拐杖点着地,一步一步,走得极慢,偶尔步伐踩不稳,还会踉跄一下。
杜唯走近她,试着用简单的日语和她沟通。“婆婆,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需要我帮忙吗?”
老妇闻言,抬起苍老的脸庞,杜唯这才发现她眼瞳黯淡无光,似是瞎了。
“年轻人,你是哪位?听起来不像住在附近的人。”
“这后头有栋木屋你知道吗?我是那家人的朋友。”
“啊,你是雨宫家的朋友?”老妇疑惑。“可是他们家人已经不住在这儿了。”
“我知道,我是陪雨宫家的女儿回来收拾东西的。”
“雨宫家的女儿?你说春雪?她回来了?”
“嗯。”
“她居然回来了?自从她爸妈意外去世后,这附近的人有好几年没看到她了!”老妇又惊又喜。“你知道吗?她小时候等于是我看着她长大的。”
“是吗?”杜唯的兴致也来了,没想到能在此遇到雨宫家的老邻居,他很好奇春雪小时候是怎样一个女孩。
老妇彷佛也很想找人说话,热情地提议。“年轻人,我老了,现在眼睛几乎看不见了,你扶我到附近的凉亭坐坐吧!我们聊聊。”
“好啊!”
她曾经想卖掉这栋房子的。
杜唯离开后,春雪独自在屋内梭巡一圈,抚摸每个蒙尘的家具。
虽然这里地处偏僻,可能卖不了多少钱,但总是一笔收入,能供她读书生活。
但想归想,她始终没法处理掉这间老房子,因为这屋里,藏着太多珍贵的回忆,每一片来自过去的吉光片羽,都彷佛仍在这屋内飞舞。
曾经装满无数欢声笑语的地方,她怎么能卖掉呢?
“如果我卖了,他们肯定会怪我的。”春雪喃喃絮语,在橱柜里找到一只花瓶,洗干净了,插上事先买来的鲜花,然后来到供桌前。
雨宫夫妇的骨灰坛就供在桌上,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,年轻的夫妇俩抱着才五岁大的小女儿,在盛开的樱花树下笑得好灿烂。
这是春雪所能找到的,最令她感到幸福的照片。
她将花瓶放好,在供桌前跪下,双手合十默祷,想起前两天的深夜,天空降下的春雪,她心弦蓦地一紧,泪光莹莹。
“对不起,爸、妈,我知道我不配当你们的女儿,更不可能是春天里那场纯洁的雪。”
她不是春雪,早在多年前,她便失去了少女的纯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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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女游戏(上)·情萌 第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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