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好了喷泉位置,我在四周的地上安排了猫灰石。没有几个设计师用这种石头,可是我极爱猫灰,它有极特殊的美,非常神秘,用在庸俗的粉红色旁边,可以有巧妙的改善作用。
蔻蒂‧林的大厅大得可以举行婚礼,任何传统式家具放下去,都会小得像玩具,上一位设计师用的是明式家俱,很大方,但却不够气派,理性而不够豪华,二楼用的法国家俱更糟,仆佣没有维护丝绒沙发的知识,三清理两清理,沙发都成抹布了。
电话又响了,这回不是诗瑗,是克丽丝汀。
“你还好吧?”她问。
“我在工作,别来烦我。”
“你还能工作。”她似乎很惊讶。“爸爸的事你一点也不难过?”
“我已经难过过了。”
“你是猪!”她发出恶毒的诅咒。“你已经无依无靠,无亲无眷,居然还能够工作,你是工作狂?不工作你会死?”
“谁不工作能生活得下去?就是王永庆也要工作。”我辩解。
“你没心没肝没肺。”她在发泄怒气,不幸的是,我是她泄忿的对象,她等着这天想必是很久了。
她恨我!
我这才意会过来,这么多年来,她一直跟着父亲,而父亲老是跟她提我的名字,对她而言,当然不够公平。
“爸爸白白疼你了!”她吼叫。
他什么时候疼过我?倒是奇闻。
“你老是在问“什么!什么!”你烦不烦?”她在呜咽:“你这个笨蛋!”
我怎么会笨?我父亲留了价值几千万台币的财产给我,我如何笨得起来?
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我问。
“又来了!”她呻吟。“你不问“什么”会不会死?”
“好吧!我问你的打算?”
“我要带你回美国去,爸爸为我们建立了一个家,他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在那里生活。”
“他已经死了,不能再希望什么!”
“你——”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我也没必要为满足任何人的愿望而活。”
“杨青,你知道吗?你是个完全没有心肝的白痴。”她的咆哮声几乎震破我的耳膜。
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知道了,你是否能放我回去工作?”
她用最大的力气挂了电话。
我继续画我粉红色的梦,当我停下来换新纸时,我会空下几秒钟时间想,她骂我白痴是什么意思?
我一直画到凌晨四点,才算告一段落。
上帝的归上帝,凯撒的归凯撒,我就是再工作得像牛,也该上床睡觉了。
我有一肚子心事,但头一捱上枕,就立刻睡着。也许,这就是我的本事,否则我只靠天天想心事就够了。
睡到日上三竿,李麦克来催驾,我才醒来。
“早。”我睡眼朦陇地对话筒说。
“早。”他的声音似糖似蜜:“你赶快起来洗脸,我请你上国联吃早茶。”
他现在不去国宾改上国联了,那儿靠近中华电视台,不费吹灰之力,只消往角落一坐,到处可见到明星。
“我不想喝茶。”
“你也可以不喝茶,只吃点心。”
“我也不想吃点心。”我的头一个有两个重,眼前发黑,蔻蒂‧林还未坠入粉红色的梦,我已恶梦连连。
我担心自己就要死了,而李麦克心心慕慕只想免费去看明星,完全没有人类的道德,他的好奇心比猴子还厉害。
“听说林青霞回来了,要去华视录影,我们早点去国联占个好位置,可以看个仔细。”
他实在太好心了,邀我去看天王巨星。
我挂掉了电话,拔掉插头,把头整个藏进枕头下,呻吟着继续睡去。
再睡着是个不愉快的经验,我不断地梦到林青霞在国联的甬道走过,李麦克还迫我跟他一起拍手,我拒绝时,他把整壶的冰茶倒进我的衣领。
我大叫着醒来,果然不仅是恶梦,把冰块塞到我脖子的是克丽丝汀。
“你疯了?”我跳下床。
“你睡着时就跟猪一样,打雷都轰不醒。”克丽丝汀龇牙咧嘴,说句真话,我真怕看见她,她是人性证明的明镜。
只可惜证明的都是劣点。
我把床单整个抽出来,扔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。
“不必在我面前证明你会做家事,到了美国有得你做的。”她冷笑。
“出去。”
“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”她念曹子健的七步诗。
原来她还懂得中国文化,真不简单,并不是每个人到了美国都会成为生蕃。
“翻什么白眼?”她更得意:“爸爸说,你自小脾气就不好,果然是真的。”
“我倒想不起来有你这号人物。”
“真的吗?”她撩起袖子,粉嫩的肌肤上有一个圆圆的疤,“看看这是谁的杰作?”
“谁的?”
“你呀!有天佣人帮我们洗澡,你抢我的水舀,我不肯给,你好不容易抢到手之后,狠狠用水舀打我。”
“那也打不出疤来。”
“水舀是不锈钢做的,打得出血还不留疤?”
“你随便捏造好了,反正我也没办法证明我没做的事。”
“你不断拒绝我,总该有个理由吧?”她两手一挥,神气十足。
“我为什么要拒绝你?压根儿我就没接受过你,你是你,我是我,各不相干。”
“还说不是拒绝,你正是这调调,拒人于千里之外,到底我什么地方得罪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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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向幽兰 第1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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