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,若换做旁人,她早被送回天界,因犯下天规而被打入天车了。
乐音,停了。
她看着他将那黑色的长管收到衣袖里,不禁好奇发问。
“你吹的乐器是什么?”
难得她一开口不是老话重提,已起身的他,微讶回首。
她看着他,安静的等着。
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,他开了口。
“笛。”
“你吹得很好听。”
他愣了一下,下一瞬,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,微微一扬。
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那几乎算是一个微笑了,那笑,让她不由自主的屏息,小脸蓦然一红。
这男人本就俊美,只是从之前到现在,他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,脸上的表情当然也就接近波澜不兴,看起来,就像戴着面具一般,虽然好看,却冷如冰玉。
可如今这淡淡一笑,瞬间让他的表情活了起来,教她心儿怦然。
不知是否她的错觉,在他微笑的刹那,似乎连周遭寒冷的空气都暖了一暖。
“怎么?”瞧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,他挑眉。
“没……”她猛然回神,小脸更红,忙开口转移话题道:“我只是想到,我在这里,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?”
“如果我说是,你会放弃吗?”
“不会。”
她还真是诚实。
他眼里再次闪过笑意,没再多说什么,只是走进小楼。
“等等——”看出他没生气,她忙叫住他,可一等他停下,看着她,她又一下子有些结巴,“那个……”
他等着。
“我……”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,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说:“我一直忘了问,你的名字。”
他沉默的瞧着她,一语不发。
她以为自己问错了话,才要开口,却听他说。
“我姓秦,秦无明。”
“怎么写?”
“有无的无,明日的明。”
她一愣,他虽没说得很明白,但这名字,语意感觉不是很好。
无明,简言之:水无明日。
他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,却无法完全遮住那深邃却带着淡淡悲伤的眼。
不由自主的,她伸出了小手,轻触他冰冷的面容。
“你……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吗?”
他一怔。
身前的她,黑瞳里满是温柔。
她柔软的手,抚上了他的脸庞,带来了让人难以抗拒的暖意。
云梦看着这看似冷漠,实则温柔的男人,莫名心疼。
这里是如此黑、那么冷。
在这之前,她从未想过他的处境。
“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。”
她再开口,问句已是确定的陈述。
“我不是一个人。”他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她,清楚感觉到从她小手传来的温暖,低哑的提醒道:“还有魅童。”
但服侍他的魅童都待不久。
子青才和她说过,无间的瘴气太戾、太毒,一般的夜叉、鬼差、魅童都无法承受太久,他们必须定时换人。
如果她都知道这点,他怎么会下清楚。
他的魅童总是在换,不要说是一般的主仆情谊,他有时和他们连基本的交谈都没有。
他的确是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的。
她没有点破他,只觉得喉头梗了些什么,泪意倏然上涌。
那温柔瞳眸里的泪光,让他如梦乍醒,他退了开来,转身上了小楼。
云梦站在原地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不知怎地,心好痛。
阴冷的风,飒飒而起。
她回头,只见那一向平静无波的黑湖,起了渐次的波澜。
冷风扬起了她的衣、她的发,她可以听见阴风中,夹杂着怒吼及哀号。
失去他温柔的笛音,湖面缓缓冻结成冰。
雪白的冰霜一直来到平台边的结界,在那无形的结界之外,寂静的黑暗和寒冰吞去了一切,仿佛连空气,都已冻结。
猫儿磨蹭着她的脚,她弯身抱起温暖的它,看着平台外那阴冷暗沉的黑。
这里,没有天地,没有日月,也没有春夏秋冬。
除了那些愤恨的罪人灵魂,和无止境的黑,这地方什么都没有。
而他,却必须一个人待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。
她怀疑他在这里待了多久,怀疑他还得在这里待上多久,怀疑他是否曾感觉到那无尽的孤单和……寂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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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世界,没有颜色。
在她出现之前,他其实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件事,或者该说,他不让自己去注意这件事。
但她的存在,却突显了这里的阴暗孤寂。
她该存在于洁净明亮、色彩缤纷、百花齐放的地方。
他看过她在人间的模样,所有的事物,都因她而闪闪发亮。
窗外楼下,她抱着猫儿走了回去,她脚边的花,一朵朵的盛放,在小径旁摇曳着,试图吸引她的注意。
连他居所里那池万年不开的莲,都在他抱她回来的那瞬间,纷纷绽开。
在她来之前,庭院里那些花从来没开过,他在这之前,一直以为它们只是草,甚至不晓得它们会开花。
那只猫一脸舒服的待在她怀中,几近挑衅地从她的肩头上看着他。
胸臆中,有些不明的情绪在发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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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岸花(上) 第1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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