屠欢叹了口气,苦笑道:「这一点,实在很难让我同情她。」
眼前的女人看着那张全家福照片,脸上再次浮现下午在车上时,那种柔软的神情,他看着那个女人,意外发现她显然在那时,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。
而且,即便她嘴上说不同情,但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样。
他想她确实为这一家子感到难过,甚至为那谋杀情夫的玛丽夫人感到难过。
他看着她把相框上的脏污拭去,然后小心的把那张虚假的幸福照片,放回壁炉上摆好,仿佛他们一家子都待在那小小的相框之中。
然后,她深吸了口气,转过身来,瞧着他。
「我应该要谢谢你。」
「没人想到她会带着武器。」他告诉她。
「我应该想到的。」屠欢看着他,苦笑道:「她已经杀了一个人,你不需要为我找借口。」
说着,她自我厌恶的皱着鼻子:「我靠近她真的很蠢。」
他看着她,聪明的对这件事保持沉默,只改口道:「我想,玛丽夫人是不会付你调查的费用了。」
耸了下肩,屠欢笑了笑,不以为意的说:「我们老板是小气鬼,他规定接案子得先收一半的钱当订金,以防万一。」
他闻言,不禁轻扯嘴角。
屠欢转头瞧着他,问:「你呢?会有问题吗?」
「什么问题?」
她歪着头,笑问:「玛丽夫人从头到尾没有承认她拿了小提琴,她还是可以咬定它被偷了,你若找不回它,保险公司依然要依约赔偿,不是吗?」
他没想到,这女人竟然会替他担心这一点。
他望着她,道:「你要知道,它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栋屋子。」
她双手交叉在胸前,提醒:「可这栋房子很大,能藏小提琴的地方很多。」
「是没错。」他说。
这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,她忍不住好奇的问:「所以,你晓得它在哪里?」
他走向那架平台钢琴,掀起上头的防尘布,打开它被放下来的琴盖,将它架好,再弯腰伸手从钢琴的音箱中摸索着,然后拿出了一只琴盒。
她惊讶的上前,看着他打开那琴盒,里面不是别的东西,正是一把小提琴。
「你怎么知道它在这里?」她扬眉问。
「昨天晚上有音乐会,这架钢琴的琴盖是开着的,但早上就被盖起来了,还铺上了防尘布。」他将小提琴拿出来检查,「当然,也许是因为这家的主人很爱整洁,仆人很勤劳,但音乐会原本是打算举办三天的,如果不是因为这桩命案,今天音乐会还会继续举行,那么为什么要费事盖上防尘布?」
「因为不想让人打开它。」她醒悟过来,微笑回答。
他点点头,道:「如果这时要藏一个大家都在找的东西,还有什么地方比命案现场更好?每个人都以为这把琴从这音乐厅被偷走了,没有人会想到东西还在这里,就在尸体旁边。」
说着,他把小提琴拿出来检查。
「是那把史特拉底瓦里吗?」她问。
他没有回答她,只将小提琴架上了肩,握着弓,试了几个音,然后拉起了一首曲子。
清亮的琴声在瞬间回荡在室内,流泻入夜空。
屡欢惊讶的看着眼前这男人,只见他轻松的操控着手中的乐器,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如流水般从他指间滑出。
那是一首既优美又浪漫的曲子,带着些许的哀伤,和淡淡梦幻的情调。
他半垂着眼,拉着琴,几乎像是身在独自一人的旷野中,将这首短短的曲子,诠释得万般温柔,让听者为之心暖,不觉放松。
悠扬的乐曲一再回旋,然后消散在夜空。
有那么一瞬间,她完全忘了人还在命案现场,直到看见他放下了弓弦,她才遗憾的领悟到不会再有下一个音符出现,他已经拉完了那首曲子。
「是的。」他抬起了眼,看着她。
直到这一秒,她才真正看见他深黑的眼,他的眼里和那首曲子一样,有着淡淡的哀伤,与让人着迷的温柔。
「这是那把史特拉底瓦里。」他说。
她想它确实是,但那是因为眼前这男人拉的音乐,让她觉得是。
虽然她不是家里最有音乐天赋的那个,但她确实有一个很会弹钢琴的老爸和小哥,她清楚要把音乐演奏得好听,可不是件简单的事,更别说要感动人心了。
而她在方才那短短几分钟,真的被他的演奏打动了。
他放下小提琴,小心翼翼的将琴与弓都收好,几乎是有些依依不舍的,他再次抚摸着琴弦与那长年被使用者摸得发亮的枫木琴身,然后才把琴盒盖上。
「这是什么曲子?」她柔声问。
「小夜曲,恩里克·托塞里的小夜曲。」
他本来只是想试几个音而已,也许一小段,几个小节,但那琴音真的很美,而他的听众又如此入迷专心,她脸上的神情整个和缓起来,不再那么紧绷虚假,像戴着搪瓷面具,因为如此,他不自禁的拉完了整首曲子。
「你拉得很好听。」她真心的说。
「谢谢。」他垂下眼,不知怎,竟真的觉得有些尴尬,或许是因为她的黑眸如此真诚明亮,他像是能从那双清澈的大眼中看见自己。
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桌,他能感觉到她的注视。
他将琴盒的扣头扣上,拿起那黑色的琴盒,正当他不确定是否该问她是否要搭便车时,他听见奇怪的声音响起,不禁好奇的抬眼,只见她不好意思的摸着扁平的小腹,笑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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罪爱(上) 第1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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