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该问的不是“你爱我吗”,而是“你需要我的爱吗”。
这么简单的道理,他却到了现在才懂。
花雁行不愿坦白自己的为难,也看不出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。
越来越黯淡失色的眸心,看得她心头直狂跳。
他在想什么?
以往她总是沾沾自喜地认为齐壬符在她眼里就像一张白纸,心思想法全摊在太阳底下任她看个清楚,可如今她却再也摸不透他的心绪。
“我想王爷大概和雁儿有话要谈,少陵今日先行失陪了。”
齐壬符听见孟少陵的步伐声,但自始至终都未见到他的人影,不过孟少陵也不是他真正关心的人。
察觉到孟少陵离开,花雁行还是不敢大意。
俗话说得好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草绳”,说她杯弓蛇影也好,那道蛇吻的伤痕太深,要她对孟少陵放心,相信他没躲在附近偷看都不可能。
谁叫他硬是抛了个秘密给她背,若换作是她,亦不能放心离开,更何况孟少陵这个心思原就深沉的人。
“我……可以上去吗?”到底,他就是放不开她。
如果尝过情爱滋味的人都能潇洒地放下,那么岂会有如此多人问这情为何物?那股不是酸,也不是甜,不是苦涩,更不是咸,混杂了所有莫名、说不出口的情感的滋味,才直叫人生死相许呀!
是她让他识得这种滋味,如今又如何能拒绝呢?
听见他小心翼翼地问,花雁行神情变了色。
“不是不能,是不行。”拼命告诉自己要冷漠以待,要武装自己的心,偏一接触到他的目光,她便感觉自己化为一摊春水。
花雁行这才发现孟少陵的眼神和齐壬符的眼神很相似,两人都是终年不变的柔软多情,仿佛将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其中,才能得到这么一双对感情执着的目光。
但,她知道齐壬符是真的,而孟少陵却是假的。
可又有谁能拒绝这样的一双眼?所以这双眼是真的,只能说得到它的凝视是至高无上的荣宠,若是假的,便是困于深忧难行的狱沼中。
她这一生有幸遇见两个同样眼神的人,却非得舍弃真诚相待的这一双。
向来闪着闲适自在光彩的眼,正直勾勾地瞅着她。
齐壬符没开口,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。
“你觉得我们离得很近吗?”她突然有此一问。
如炬的目光由那张清丽的面容沉稳向下,滑过彼此间不出四五步的距离。
这段距离合该是近的。
奇异的是,他竟回答不出来。
花雁行没有叹息,语气是说不出的平稳:“长江之大只怕也不过就是咱们间的距离。”咫尺天涯啊!
也许在他心里早已知晓她会这么说,所以才回答不出来。
齐壬符确实也没答腔,反而往前踏出了步子。
花雁行慌了。
她以为自己狠下心说出的拒绝能够让他打退堂鼓,没料想他好似没听见般,朝她走了过来。
是以他前进,她便后退,直到抵着石桌退无可退。
“我并不聪明,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借由事物来比喻抒发自己内心的感觉,但我到过长江,看过江水波涛,知道长江有多壮阔。”齐壬符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头上,每一句话都逼着她直看进他的眼底。
“倘若你觉得咱们就在江水的两岸,那么无论江水有多汹涌湍急,为了你,我都可以渡河。”笔直地站在她面前,他只留了一步。
这一步是为了将她看得更清楚,这一步也是预留给自己的退路,假使她再拒绝,他也能狠下心逼自己离去。
太靠近她,是多么叫他失神呀!
“君无渡河啊……”花雁行垂首,所有的情思深藏在眼里。
她只能这么说,是提醒自己别再深陷,也是要他及时抽身。
“坠河而死,当奈我何?”只差一字,却完全说明了他的心意。
他不在乎为她做任何事,饶是为她牺牲生命都可以。
花雁行倏地抬头,满脸惊愕。
“收回你的话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总之,这种话你以后莫要再讲。”花雁行四处张望,好像怕被人发现。
齐壬符沉默了半晌,“花雁,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?”
他早就看出来了,只是她不说他也不愿逼她。
闻言,花雁行终于冷静下来。
“青楼里的女人哪个不是隐瞒了过去,抛却过去才能留下?”她也是想这么做,只可惜天不从人愿,她的过去始终追随着她。
“那你抛却了吗?”
再简单不过的问句,却深深震荡着她的心。
她……抛却了吗?为何自己回答不出口?
她若没抛却的话,怎么有办法重新在这里生活?若没抛却的话,何苦离开自己的家乡?
每一个问句都像在鞭笞着自己的心,因为每问一句就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:是了,她从没抛却过。
否则她不会这么放不下,不愿轻易地去爱上任何人,不愿轻易相信别人,甚至一见到孟少陵便感到害怕。过去一直深深地困扰着她,就因午夜梦回中也不断侵袭,她比别人更清楚自己压根放不下。
“要抛却是很困难的。”齐壬符顿了顿,才续道:“我认为接受也未必不可行。一个人一生若是逃避自己,要再站起来更困难,所以才选择抛却。但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怎么抛掉?若像等同于钱财那种身外之物都已难抛却,更何况是一个人的过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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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人之福苦了谁 第2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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